惊艳!上海老人在小区造“仙境”景点,家门口种花搞出各种名堂 | 看上海

崇明岛姹紫嫣红,游人如织

第十届中国花卉博览会

短期的集聚效应有目共睹

花博理念能否“飞入寻常百姓家”?

看看这些社区花园

精彩程度不亚于花博会

自己动手社区里造“仙境”

木质水车汩汩地转动,涓涓细流倾入微型池塘,池水雾气缭绕,与假山相得益彰,仿若仙境。

乍看以为这是旅游景区精心打造的景点,而实际上,它只是浦东新区东明路街道凌十二小区里的一块公共绿地,走过路过的居民都能欣赏。

令人惊讶的是,这处“仙境”完全由居民自己建造。原来,凌十二小区有一支居民组成的“彩之韵”护绿队。退休居民戴军诚平时就爱摆弄自家一楼的院子,把院子装点成景观。如今,他成为“彩之韵”项目组负责人,队员们戏称他为“戴总设计师”。
此前,小区雨污水管道改造,在公共绿地留下一处“洼地”。护绿队得知后,计划利用现成管道,将它改造成景点。戴军诚设计时,特意跑了几趟上海的公园、景区,观察“小水车”装置怎么做。
队员中,有人会刷油漆,有人能做木工。一队“能工巧匠”自发动手找材料、造景,不出几周,“仙境”栩栩如生。
值得称道的是,他们尽可能“废物循环利用”。石材、木材大多由居民家装废料改造而成。假山上的小摆件,来自居民们的捐赠。有居民走过路过,记在心上,自发从家里拿来娃娃、小木雕。池边,还有一排“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的字样。
实际上,小区里类似的小景观还有好几处,有的是为“庆祝改革开放40周年”而作,有的写着“自治共治”,每一个景点都有一个主题。
护绿队把居民不要的
旧镂空板改造成景点背景板
把废旧自行车装点成花篮
把废汽车轮胎刷漆后配上印刷字
既作为标语
又成为吸引眼球的小区“地标”
如今,每逢客人来访,小区居民便不无得意地介绍,“我们小区还有几处景观,待会儿带你参观一下”。原本日常的小区绿化带,由此成为家门口的“花博会”,吸引越来越多的居民自发参与,凝聚起小区里一批热爱花花草草的居民,也增加了社区的凝聚力和认同感。
隔壁不远处的凌十一小区,则有一座远近闻名的“童心园”。原本狭窄的绿化带,总共2米×5米见方。护绿队志愿者、居民陈干精心绘制了一张花园草图:
3个高低错落的木桩桶,中间假山上种垂盆草,树下放一个小矮人接苹果,边上有一辆白雪公主车……没想到,小区志愿者们纷纷上阵,动手改造,这座小花园真的建成了。

童心园栽种的植物别有考量,大面积的洋甘菊是二十四节气代表植物,鲁冰花、绣球、兔尾巴草丰富的色彩和形状让小花园更添童话感,角落里的朱蕉则让本来单调的建筑墙面增添了色彩。其造型之梦幻,并不逊于花博会的户外场馆。
果然,童心园甫一造好,就吸引了附近的小朋友流连忘返。家长带小朋友们认识花花草草,讲童话故事。
种植活动日那天,几个小朋友认领了各自心仪的植物。花园里的小房子是住在41号的江师傅做的,小赛车和小鸭子是小朋友捐赠的,4座在不同位置上的动物雕塑是11号的陈叔叔放的——有的好似要从洞里钻出来,有的好似要爬出花盆,个个栩栩如生。
小朋友们将心愿卡挂在花园的小树上,跟着陈师傅学种植。仅仅10平方米的小花园,如今成为社区孩子们最爱的小天地。
不知不觉,居民交流增添了许多自治空间,在家门口就能进行自然教育。“小花园未来更多的故事,由居民一起来描绘。”陈干说。
一幅儿童画盘活一片杂草丛
万科金色雅筑,故事有点曲折。
“我们不爱种菜,怎么搞这块绿地,你们自己看着办。”起初,面对小区角落里荒废的绿地,居民们这样表达。听说有些小区绿地成了颇受欢迎的“蔬菜园”,金色雅筑的居民强调,这并非他们所好,“丑话说在前头”。
那小区的微更新怎么做才能让居民满意?社区干部为难之际,一个孩子的画激发了灵感。
2021年,东明路街道面向儿童,举办“我心目中的社区花园”创意绘画设计活动。同济大学景观学教授、上海“社区花园”项目倡导者刘悦来作为评委受邀参加。
他被一张10岁儿童的画震惊了——画面以专业的俯瞰视角、准确的透视关系,描绘了心中的花园,堪称一张设计草图,水平已堪比大一新生。

刘悦来提供

刘悦来敏锐地意识到,“背后一定有故事,建议社区了解一下”。社区干部发现,小朋友名叫冯绎诺,住在金色雅筑,画的正是小区里杂草丛生的角落。而小朋友的妈妈李艳玮,毕业于同济大学景观设计专业。孩子从小看妈妈画草图,耳濡目染。
社区干部找上了门,妈妈李艳玮一听“社区花园”的理念,十分认同,立即组织了几堂“小小花园设计师”课程,带领社区里的小朋友们集体为这块草地设计。怎么种、种什么花草,完全由小朋友们自己决定。
每逢周五、周日下午,一群小朋友在小区里拿着卷尺测量、扛着铁锹挖土。
居民们的态度变了,以鼓励的眼神,看着小花园一点点从小朋友手中诞生。在家长的建议下,小朋友还给每一种花草插上信息牌,并附注英文名。
花园正中央“卡”着一棵香樟树,要不要移栽?小朋友有自己的奇思妙想:“把树也布置一下吧!给小鸟造一个家!”于是有了彩绘鸟笼的活动。几天后,鸟笼真的挂上了树。
又有小朋友问:“我们能不能爬上树?”答案是不能,但是有折中方案,他们在树干上挂了一排装饰梯,“梯子”的每一个格子,贴着大家手绘活动、挖土活动的照片。
小朋友们还设计了一条拱形花廊,廊上挂着牌子,上书“不准大人进入”。不过经商议,孩子们最终同意大人进入帮忙,牌子改为值勤家庭的名字。
一个月后,亲子家庭开始认养园中的花草,定期管理、翻土栽种。又一个月后,居民播种育苗区开放,波斯菊和南非菊的种子发芽了……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亲子家庭加入社区花园改造,一改过去护绿队“老龄化”的现状,年轻的“护绿员”承担起了新责任。
“我们小小设计师希望这个社区花园能为鸟儿提供温暖的家,一年四季都有各种各样的花。这里以后还会有一个帐篷,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约上好朋友,一起分享美食、聊天、玩耍,别提有多开心了。”冯绎诺小朋友说。
从生命教育到基层自治
上海东北角的大学路,沿街外摆的桌椅摇曳生姿,充满情调。向北,儿童沙坑、集装箱改造的游戏区、花草景观、缸里的水生植物、本地植物、一米菜园、蚯蚓堆肥桶……一个仿如微缩的森林公园坐落在路边。
这里是五角场的创智农园,也是四叶草堂创办的上海第一个开放街区里的社区花园。

几年前,在创智天地支持、绿化管理部门和街道社区认同、各类公益组织参与的情况下,四叶草堂创始人刘悦来、魏闽等选中了这块街角,把它改成农园。“大家一起种东西”,为居民搭建了一个交往、自治的平台。
几年后的今天,社区花园模式已遍布上海各小区、创新园区、边角料空间,早已超脱生态范畴。
比如,创智农园有道著名的“睦邻门”。
附近一个是商品房小区,一个是旧小区,两边居民此前不太往来。当越来越多的人去创智农园种菜、玩耍、交流时,他们发现,明明一墙之隔,却要多绕行20分钟。
起初,有孩子在墙上画了一道门,隐隐道出心声。一年后,两个社区在农园小屋里经多次协商后,同意把墙打通,造一个真门。两边一起讨论门的尺寸、设计安全通道、要不要安装门禁等。15分钟社区生活圈缩减到5分钟。两边居民互留电话号码,彼此可以随时开门。
又比如,疫情期间,四叶草堂发起了“SEEDING邻里守望互助计划”,寓意“重建信任,种下希望”。鼓励人们在家里的窗边、阳台、露台等种下种子,看到春色破茧而出的希望,成为携手防疫的共情经验。
被视为私人空间的阳台,其实和小区绿地、城市公园一样,也能成为城市生命的基础设施。原来无论在哪里、无论规模大小,只要由居民共同参与建设,它就是“社区花园”。
随着上海陆续复工,经相关机构认可,平台整理出“10秒撒种法”,教大家利用上班、买菜、遛狗的时间,在社区闲置空间播种,感受土地和种子的疗愈力。

复旦大学社会学系于海教授评价说:“在劳作之中,重建人与土地的联系,重建人与人的联系,重建我们与他人的善意和信任关系,从而重建社区和社区的归属感。”

生态教育、生命教育,最后升级为社区营造。居民们一起规划、调研,在社区花园里不仅讨论种植,也开始讨论小区琐事。
记者近日在创智农园采访时,恰逢一场公共讨论。社区干部与居民们围坐在一起。刘悦来组织学生,把居民们分为几桌,每桌有一张空间平面图、一些钉子和绳子。
“这条路进出更方便。”一位居民说,学生便在图纸画出的道路两头钉上钉子,拿红绳串起来标注。有居民说,这个三角地带比较乱,学生又在图上做记号,有点类似侦探探案的画面。
原来,附近幼儿园面朝小区,每次上下学,蜂拥的家长和孩子们直接把道路堵住,令来往车辆寸步难行,存在安全隐患。居民们在创智农园里讨论,幼儿园门侧有一块公共绿地,能否稍加改造?
如绿地内部建一些通路,变成人流的缓冲和驻足带,还可放置一些儿童设施、艺术装置、休闲座椅,让目前不能进入的公共绿地变身为“口袋公园”。
讨论中,也有居民并不同意,尖锐地质问:“为什么一定要改绿地?让幼儿园的门开在南侧广场行不行?”
尽管社区干部耐心解释,这位居民目前仍未认可。刘悦来倒是乐见其成,对记者说:“协商议事,这些都是正常的。前期意见越多、越尖锐反而好。睦邻门也是这么一步步走过来的。”
柔软的视角让公共治理更有生命力
近几年,社区花园在上海小有名气,相关案例多次进入在联合国发布的《上海手册》。刘悦来时常接到各街道领导的来电,表示欢迎团队到社区看看。
如今,四叶草堂在上海直接运营创智农园和火车菜园,同时承接政府的服务采购,与社区居民们共同设计营建了超过111个社区花园,培训了200多名街道和社区干部,协助他们共建共治了600多个迷你花园。团队制定了“花开上海”计划,希望到2040年,有2040个社区花园,覆盖上海70%的社区。
带记者一一参观东明路街道的社区花园时,刘悦来用一种自豪的口吻说:“比起前几年采访的社区花园,东明路街道最近的几个,我们没有直接设计和介入,都是居民们自己做的。这才是进阶和升级。”
比如,有一座“心怡乐园”,团队此前并不知情。直至某一次,于海受邀担任浦东新区缤纷社区的评委,看到园子布局之专业、品种之繁多,内含许多巧思,决非外行随便做做的,便问刘悦来:“是你们做的吗?”刘悦来回答,不是。

心怡乐园 刘悦来提供

原来,心怡乐园的设计者、居民董莲婷原本从事服装设计,几年前,她听说社区花园项目,十分感兴趣,自费参加了四叶草堂发起的“萌芽计划”,进行专业学习。
巧的是,某一天,她发现自家楼下的小绿地正在整修施工,询问后得知,连设计和布局都没有,手法之简单粗糙,未来效果可以预见。她自己也在社区工作,立即与街道、居委会商议,“做都做了,能否做得好一些?”结果,她申请到了一笔经费,便把从“萌芽计划”学到的专业设计运用进来。
如今,这个带有小沙坑、小滑梯、五彩缤纷蔬菜、香料、花草的园子,由附近居民制定公约,成立自治队伍进行日常养护。把主动权交给居民,减少直接参与,更多的是搭建一个发掘能人、调动社会资源、培育人和理念的平台——这是团队的长期目标。
给社区干部培训时,刘悦来提出一个问题:如何判断一个美丽空间方案是好的?
他的建议是,首先要求设计单位交一张居民看得懂的图,把重点标注出来,这样居民才能参与协商和讨论,只有施工图是不行的。
其次,好的空间有一条“黄金标准”,那就是人能进入。人进不去的空间再美丽也缺乏活力,一旦养护跟不上,就会沦为棘手的荒地。
再次,植物尽可能来自本土。种植本地植物,不仅便于养护,也有利于生态和谐,保护环境。为此,四叶草堂提供了一系列本土植物名录,还拉着干部们去参观做得好的社区花园,给他们布置课后小作业。
小小的花园,已慢慢变成社区治理的阵地。让人欣慰的并不是数量,而是自发模式背后,代表进步与升级。
“生命意识无法来自说教,只能来自经验,而且必须是日常生活中即可获得的体验。”这是《上海手册》中对社区花园案例的描述。
当人触摸到沙子和土地时,以生命连接的社区发展,总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当人观照世界的方式变得柔软,城市的公共治理也会更有生命力。这种自发的集体行动,终将化为具有社会意义的城市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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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龚丹韵

微信编辑:泰妮

校对:车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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