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书有益)风云石马垭1933(之八)
按：时光荏苒，有许多历史，已经消失在了硝烟和岁月中。但流逝并不代表忘记。守成匪易，而创业更难。坐享幸福，更当思先辈先烈。南充金宝石马垭，是新中国成立前西区革命胜地之一，这里有血有歌、有泪有成。在尊重事实基础上，试图逐步展现真实历史。每期刊发三千字，且待我娓娓道来……此为第八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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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谷穗终于十成“红”了，必须马上收割，万一这时候一场雨水，所有的成果都必须付诸东流。家家户户开始彻底忙碌起来。赵元亨一家四口齐齐动手，所用的器具有所不同，先用镰刀将稻谷苗彻底切割，摆放成整整齐齐的一堆堆。在布置好“拌桶”，这是一种木质器具，若长方体斗状，宽约四尺，长约六尺，具有十分良好的水密性，绝对不能漏水。再在“拌桶”三面，围上高约三尺的草席，防止操作过程中，稻谷洒落到外面。接下来的操作，就是赵全英、母亲青氏投递堆码好的谷穗，赵元亨、赵继周两爷子接过来后，使劲在“拌桶”围席空缺的一侧，反复用力拍打，金黄色的谷子就一粒粒脱落在“拌桶”里。剩余的谷草就丢在一边，等到所有的稻谷收割完毕后，再慢条斯理地过来扎成一束束，带回去在家附近堆放成“草树”，不仅可以用来铺床，还可以扎成草席用来遮蔽猪圈，确保没有被屠宰的猪儿可以过冬保暖，更重要的是可以喂牛，确保牛儿能够过冬有食物。
一堆稻谷拍打完后，一家四口分别提着“拌桶”四角的“耳朵”，喊着“一二三”，一起用力，移到下一堆稻谷。当“拌桶”里的金黄鼓里积累到一定程度后，就必须将其推移到田埂边，装进箩兜里，由赵元亨用扁担挑着转移到晒坝，细细晾开，等到下一挑稻谷转移过来，再用一种叫做“抓抓”的篾制工具反复翻操，以便晾晒均匀。
晾晒稻谷，需要三四天。傍晚生怕因为雾气“回潮”，所以必须及时收回去。早上也担心因为雾气“扯潮”，所以必须在太阳正式升起后再晾晒出来。三四天后，捡起两粒谷子，用牙齿一磕，只要能发出一声清脆的“啪”，证明晾晒合格。接下来需要做的，用“胡豆筛”去掉较大的谷草残留后，就用风车扬去灰尘和泥土，并去掉夹杂其中的秕谷。
上述工序进行完毕，就可以装仓了。
这个时间段，整个石马垭村，处处弥漫着摔打谷穗的“啪啪”声，处处欢歌笑语，交谈不断。收割休息的间隙，临近的老乡们会相互招呼一声“过来抽烟、喝水”，对方就马上围过来，一袋旱烟轮流抽，一碗凉开水轮流喝，完毕后，继续开工。
群众的力量确实不可低估，石马垭村这么硕大的一片稻田，如果逐个全部走完，都需要一天时间，但却在短短的10天之内，全部收获完毕。田里，只剩下排列整齐的谷桩，还有一束束成排的稻草。
大家彼此一碰头，发现了一个令人欣喜的事实：今年的稻谷，家家户户都丰收了，产量比去年增长了两成。按照这个效果算下来，今年不但够吃，而且有余粮。
可惜，好日子不长。没过几天，乡政府突然派人递话，要赵元亨去一趟，说是有重要事情商量。
好不容易等到赵元亨从乡政府回来，大家围坐在院坝里，看着赵元亨怒气冲冲的样子，很是担心：“族长，发生了啥子事情？乡政府说啥了？”
“我日他先人板板！”赵元亨说，“狗日的几爷子把我叫去，我还以为啥子事情，他妈的竟然又叫我们马上交粮交税！”
“交粮交税不是每年都在搞么？有啥不得了嘛，把你气成这个样子。”赵吉周说。
“该交肯定交。”赵元亨越说越气愤，“但是这些狗日的，喊我们今年必须要多交一成五！”
“哪个牛包卵说的呢？”有人开始说粗话。
“还不是那个锤子二领班周子华。乡上的任力阶任团总不好亲自出面，就叫他来说。我去质问任力阶任团总，他说，就按周子华说的办。”
他所说的“团总”，指的是地主武装团防的头目。这个地主武装，指的是保安团。保安团是保甲制度的衍生品，是作为警察力量的重要补充而设立的。1914年5月20日，北洋政府颁布《地方保卫团条例》，组织保卫团。
保卫团由县知事任总监督，地方豪绅富商任协办，在县设团部，每户指定一人参加，以十户为一牌，十牌为一甲，五甲为一保，分设牌、甲、保长，团设团总。其职责是辅助军警维持地方治安，经费由各地处就地筹款。
“好不容易今年增收了，狗日些竟然加税。还要不要我们老百姓活？”
“族长，这种玩笑开不得哦！”
“这样一搞，今年还是要挨饿，下半年生活咋整？”
“这些狗日的，心太黑。如果不给他几爷子交粮交税，又如何？”
“敢不交，交少了都不得行！他们那一伙人马上把你抓到乡公所，关进小黑屋，一顿扑头盖脸暴打。你搞忘记了哦，去年赵家坝的王老头不就是因为粮食少没有交完，就遭拖去打了一顿，肋巴骨都断了两根。挨了一顿黑打，又能怎样，不还是要交齐才算数。”
大家一时间议论纷纷、愤愤不已。
按照这个计算方式，赵元亨一家4口，去年稻谷产量是1240斤，去年的交粮交税标准是三成半，一家人共交424斤，剩余816斤。今年增收，达到了1550斤，交粮交税标准竟然提高到了五成，上交一半，剩余775斤。看着是增产了，结果余粮却明显少于去年。算下来，每人每天平摊，只有半斤稻谷，按照平均出糙率七成计算，只有大米3两5钱。成年人每天吃3两5钱大米，无异于喝西北风啊！
大家纷纷一算，各家各户和赵元亨的结果大致相近。就一窝蜂的炸锅了！
但是，闹归闹，意见归意见。大家打算先拖他两天看看动静。结果，就在两天后传来消息，隔壁的龙泉乡有两家人抵制交粮交税，遭拖到乡公所毒打了一顿，那些“黑皮狗”下手太他妈狠了，据说那位老太婆遭了一顿吊打，哭喊得力气都没有，头破血流。
乡上又不断的派人来催。大家只好分头准备，打算第二天就落实行动，如同往常一样，用架子车、鸡公车推，用肩挑、用背篼背、用牛驮，把自己家一半的稻谷送到乡上粮站去。在骂骂咧咧的交流中，还不忘记相互提示：等后面到了乡上，一定不要再说气话，一定要记得赔笑脸，要不然一旦收粮的那几个人心情不好，把等级给评定低了，又得增加交粮。
基本上算是很不情愿地强行达成了一致意见。但是这个事情，整得所有人都很生气。
当天晚上，赵吉周召集全体在家的支部党员8人召开会议，研究对策。会上，他给大家讲：“这次交粮交税，没有想到乡上会来这么一出，这不是把我们老百姓往死路上逼么？兔子遭逼急了都要咬人，我们不给他几爷子搞点事情出来，显然是不行了。”
他继续说：“我收到上头通知，要求我们想办法，找恰当的机会，用合适的手段，一定要给乡上一点颜色看看。上头安排赵全英带人过来帮助我们。同时必须注意，绝对不能暴露我们的组织。”
关于这个事情怎么搞，大家就你一言我一语地合计了细节。如此这般、这般如此一说，都拍掌叫好。深夜，各自散去。
第二天，正好逢场。
赵绍周如同往常一样，半夜三更就到杀房里去，要把自己放养在里面的那一头猪，和其他杀猪匠一起合作，拖出来杀了，当天好卖。
人多力量大，猪到底还是被众人七手八脚拉着抬着上杀台，死死地被按住。赵绍周早就在猪的下巴下面放上事先准备好的盆子用来装血，里面已经撒好了盐、装上了适量的清水。只见他嘴叼尖刀，将猪后脑壳顶在自己大腿上，左手紧紧掰住猪的下巴，然后以一个极其职业而又潇洒的动作取下嘴中钢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照着猪脖子隆起的那块槽头肉捅了进去，抽出刀来，血柱也随刀喷了出来。猪的嚎叫声马上变得沉闷。
猪还在哼哼的，赵绍周一手仍抓着猪下巴，一手拖过盆子接了猪血，轻轻摇晃着。待血流尽，猪也不动弹了，赵绍周招呼一声，大家才敢松手。然后一起把猪抬到烫灶上，头朝锅里，尾巴朝后放好。赵绍周勾兑好锅里的水温，确保可以烫掉猪毛又不至于烫掉皮后，就用瓢往猪身上倒。这就是传说中的“死猪不怕开水烫”。赵绍周判定可以褪毛时，便拿出专门刮猪毛的工具开始给猪刮毛，三下五除二，整个猪白白净净。用专用链钩挂住猪的一条后腿，大家齐心协力地把整头猪挂上已固定好的长木梯上。开始开膛剖肚。
随后，赵绍周就按程序把猪头、猪蹄、猪肝、大肠、小肠、猪板油、肚、心、腰子等东西分门别类地放进准备好的各种大小不一的器皿里，收拾得井井有条，各使其用。然后有条不紊不紧不慢地把猪肉分割成一条条的。每块肉，都显得相当完整，其品相足好。
（欲知后事如何，请待下期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