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后还睡在同一屋檐下怎么能清白
1
没离婚时,陶月跟老钱总是吵。
陶月骂他,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臭袜子和内裤不要扔洗衣机里,把衣服都搅得恶心巴拉的。
老钱骂她,你放这么多盐想齁死谁?你会不会买菜,这都老得快把我牙崩掉了,你看看哪个女人像你这样连个粥都煮焦了。
从清早吵到日暮,从缱绻吵到两看相厌,忍到儿子考上大学后,两人长长吐一口气,忙不迭去民政局打了离婚证。
证是打了,但人却没有离家,不是不想,而是谈不拢。
原本房子说好了一人一半,老钱要房子,另一半他折现给陶月,可就在那节骨眼上,一所中学搬到了附近,他们那房子一下子就变成了学区房,房价自然就上涨了。
老钱还想把原本说好的钱给陶月,她哪里肯,升值的部分得有四五十万,她凭什么便宜了老钱?
于是,两人就这么僵持着,陶月索性不搬了,反正那房子买得大,一人一个屋足够住,等到儿子成了家,这屋就直接给儿子。
本来屋里有两个厕所,可装修的时候把其中一个整成儿子的画室,于是离婚后两人还得共用一个厕所。
每天陶月都会尖着嗓子骂老钱,你怎么又不掀马桶盖尿尿?你看上面都是你的尿渍,恶心死了!
老钱也不甘示弱地骂回去,你穿这么少准备给谁看?半拉胸都露在外边,不害臊,也不知道老子以前头顶上戴了多少顶绿帽子!
没一天是消停的。
有一天,老钱喝多了,请客的是两人的老朋友,他打电话让陶月去接。陶月不肯,老朋友说,别别,你总不能眼看着他睡大马路吧。
陶月没好气地说,容我提醒一下,我跟他已经离了,离了,离了!你听清楚了没?!
老朋友劝,你跟老钱好歹一日夫妻百日恩呢,再说,就当是发挥下室友情谊吧。
陶月这才不情不愿地去接了,把人弄进了屋后,她倒了杯水给老钱,他懵懵地喝了两口,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给陶月。
是朵玫瑰,可能是喝酒的地方拿的,花瓣都被压蔫了,老实说,搁清醒的时候送她她指定要骂瞧不起谁呢!
可老钱醉了。
2
陶月跟老钱睡了。
彼此太熟,身体上没啥不适,醒来后两人互瞪了好一会,然后不约而同移开了视线,老钱说,那啥……
陶月抢先一步跳下床,哒啪哒啪跑到她屋里,回来时手里捏着一个钱包,她从里面掏出两张老人头扔给老钱,看你这个岁数,也就那么点时间,这个数够意思了。
老钱明白过来后,脸都黑了,你把老子当成……
因为这个插曲,两人有几天没说话。那天陶月一回到家,就闻到一股烟味,她生气地骂老钱没安好心,故意让她吸二手烟想让她得癌症。
老钱回骂,你这几天不是回来得很晚么?谁知道你今天这么早了!
陶月愣了一下,那天她跟老钱睡了,他是醉了,可自己是清醒的,就觉得很不是滋味,于是用两张老人头虚张声势地搬回了一城,可到底还有点介意,就故意回来得很晚不想碰到老钱。
谁知道这人这么欠,非要挑明了说。于是她也没好气地说,我可是听说啊,男人一到了这个年纪,再抽烟可就……
她故意视线下移往老钱那地儿瞅了几眼。
无论哪个年纪的男人,都不能忍受女人质疑他那方面的能力,老钱也不例外,他跳起来抓着陶月说,那天我醉了,不算数,重新来过!
陶月呸了两声,谁跟你重新来过。
老钱就是不肯放,两个人推推搡搡着,最后又睡了。
陶月蒙着头,手紧紧攥着床单,心里很懊恼。其实跟老钱睡觉的感觉并不坏,老实说两人吵了快二十年直到儿子去大学才离,其中一部分原因就是这样。
身体特别合得来,又没有去睡别人的意思,吵过了照样能睡。因为这点粘合剂,才拖拉了这么多年。
但现在两人都离了,再这样,总觉得很奇怪。
3
陶月还在出神的时候,老钱已经洗好澡了,还很贴心地给她倒了一杯水,然后警戒地把陶月屋里的门关了,省得她又跑出去拿钱,想想那两张钱他就心梗。
他跟陶月打商量,她听明白了,说白了就一个意思,他觉得跟她睡挺不错的,就想继续睡着。
陶月哼了一声,你有啥好,我为啥要听你的?
老钱拿出一副谈判的架式说,起码我知根知底,不带病还安全吧,你刚不也很舒服?
陶月老脸一红,呸了一声。
她仔细想了下,老钱这个提议也不坏,各取所需。如果她去找别的男人,陌生的她怕不安全,熟的她又怕牵扯不清。反正她跟老钱离了,想不要他了直接一脚蹬开就完事了。
陶月答应了,不过她先说好,要是她另外谈了对象,这个事就终止了。
老钱大手一挥,成!
那会他打心眼里觉得陶月不会找别人,脾气那么坏的女人有几个人能受得住?更何况她正处在尴尬的年纪,岁数大的不划算,岁数小的不靠谱,差不多大的又看不上她。
可那天,陶月拒绝了他。
老钱心里一咯噔,拔高了声音说,咋,你找了?
陶月脸一红说,不行啊?
他心里挺不是滋味的,好像自己嘴里的肥肉被别的狗抢了。但这个比喻又有点不对劲,他跟陶月本来就离了。严格说来,也不算自己嘴里的肉了。
老钱有点不高兴地说,也不说一声。
陶月咦了一声,你是我啥人啊,我谈个对象还得向你报备不成?脸多大呢!
4
陶月找了个之后,老钱也不甘落后地找了个女的,叫小桃。有天老钱把小桃带回家了,陶月一拉开门,看见个女式鞋和女式外套搁在沙发上,屋里也有明显的香水味。
老钱跟小桃打得正火热,两人炒了一盆排骨,正亲昵地你夹我一块我喂你一块呢。
陶月看得窝火,不是嫉妒啥的,就是,这屋她也有份吧,咋带个陌生人进来不跟她说一声?
老钱慢悠悠地说,这屋也有我的份,我为啥不能带人回来?我正儿八经说的对象,带回家不是天经地义么?
她被噎到了。
陶月越想越气,就跟对象说了。对象比她小,有很强壮的腱子肉,陶月就喊他大强。她说老钱那个臭东西太不要脸了,存心气我呢!
大强就搂着她的后背说,别气啊,要不然他做初一你做十五,反将他一军?
陶月想了想,觉得这样能成。
凭啥你能带女人回去,我就不能带男人?
果然,老钱也气个半死,他觉得自己的领地被侵犯了,陶月翻着白眼幽幽地说,容我提醒你钱老爷一句,这房本上可是有我的名儿!
这次轮到老钱被噎住了。
一开始,两人只是带着各自的新对象去家里过几夜,慢慢地较劲到干脆让他们也搬进去住了。
就陶月和老钱两人时就吵得不行,加了桃子和大强,四个更是热闹得不行。有好几次,物业叫住陶月委婉地提意见,让她屋里安静些,打扰到邻居了。她脸一红,匆匆道歉,回屋就骂老钱,他就说,你嫌丢人那搬出去啊!
陶月冷哼,你想得倒美,怎么不是你滚?没你碍眼我压根不会吵!
的确,四个人虽说热闹,但真吵架的,还是老钱和陶月这两老对手。小桃和大强不熟,犯不上吵,陶月骂小桃吧,同是女人,也没那么多看不惯的地方,至于老钱和大强,都两大男人,吵还不如直接动手。
5
等小桃和大强走了之后,陶月把老钱堵在屋里,扔给他一个湿黏黏的东西,骂道,真恶心!
那是一个用过了的安全套,他跟小桃在厨房来了兴趣,做完后套子随手扔在厨房了,陶月去烧水时看到了。
老钱脸一红,但还是梗着脖子说,搞得你多纯情没见过似的,你晚上跟你那个男人,门都没关,叫得比小黄片里的女演员还要卖力。
陶月气得脸通红,恨不得把他那张臭脸挠花,她最后骂了一句,也不知道我以前是怎么瞎了眼看上的你!
老钱顶了回去,彼此彼此!
骂架的时候还不忘秀一下新对象,老钱说桃子菜做得好吃,他气色都好多了,陶月就说大强会帮她洗内裤,干净得不像话!
他俩有多看不惯对方,就有多觉得现在的对象多好。
直到那次去外地参加两人一个共同朋友儿子的婚宴,两人去得晚了,只得住了离婚宴比较远的一家酒店,散场之后,主家想着两人住同一个酒店,就安排一辆车送过去了。
结果出了车祸。
性命倒是没啥大碍,就是一个伤了腿,一个伤了手。要不是他俩离异这个身份尴尬,就有人想打趣说就连伤都很互补,果然是两口子。
好好的吃喜酒出了这种事儿,朋友很过意不去,想亲自去医院照顾。
陶月和老钱忙说不用,婚礼散场后的事儿还有很多,他们又不是瘫了,就把朋友赶回去了。
他俩商量着请个看护,可是在请男还是请女上起了分歧。陶月当然想要女的,她伤的是手,上厕所要脱裤子啥的,请个男的像话么。
老钱反对要女的,他伤的是腿,该扶着搀着的时候,女看护明显没男的方便,稍不留意就有揩人家油的嫌疑。
一说各请各的,又觉得这么点伤很浪费,索性都没请。
6
大概因为是女人,受伤之后心里比较容易感到不安,她首先打电话给大强,希望他能赶过去照顾她。
大强为难地说他接了个新项目,走不开。他对陶月说了很多好话,把她的伤问得很仔细,还查了很多资料告诉她注意事项,但他做得再多,就是没办法飞到陶月跟前对她嘘寒问暖。
她强打起精神表示理解,大强跟她也不过是谈对象,又是二婚的,扪心自问,要是掉了个个儿,她恐怕也做不到放下自己的工作大老远跑去照顾他。
但,理解是一回事,感情又是另一回事。挂了大强的电话后,陶月突然缩了下肩膀,觉得有些冷,那是一种无依靠的无助感。
老钱见状哼了一声,还以为你找的多好呢!他叮嘱得再多能有医生说得清楚?真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陶月脸一凛,怼了回去,那你的那个好小桃呢?她有没有炖好骨头汤来安慰你啊?哼,没有吧,再贤惠也贤惠不到你的病床上来!
老钱也被戳到了痛处,他也打过电话让小桃来照顾他,小桃倒不是工作走不开,而是说她闻不得医院的气味,会吐。
她柔弱地在电话那头说,对不起老钱,我就是怵那种地方,一进去就会心口乱跳,我真怕不是去照顾你,到头来还得你照顾我。
老钱还能说啥?
两人炸毛后又不约而同沉默了下去,也不知是谁提起的,要不,就咱俩相互凑和着照顾算了。
需要用手的时候就老钱上,需要用腿的时候就陶月上,住了一星期,磕磕绊绊倒也挺过来了。
回去的时候,两人都没有跟小桃和大强说,可能之前的那股失落还有残留吧,不过他们嘴里不会承认这点,倔着说要给他们一个惊喜,还拿出特产当佐证。
不过,等待他们的可只有惊没有喜了。一进屋,陶月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并不是有啥明确性的证据,而是一种气息的融和。按说,桃子和大强的一切应该泾渭分明才行。
7
陶月很生气,但又觉得想得通。孤男寡女地独处,就算各自有对象,那也不过是对象而已,半点法律负担也没有,勾搭也就勾搭了。
老钱跛着脚疲惫地看着小桃,他想问你俩啥时候搭上的?但动了动嘴,又咽了下去。
有时候,事情的结果比原因过程都要重要。
倒是大强那边漏了几句话,落在陶月耳朵里格外不舒服,他的意思是陶月跟老钱太能吵架了。
陶月说我跟他一直都这样吵,都吵二十年了,你一早就知道的啊!
大强说,是啊,二十年都没变。他又问,你俩这回住院,是他照顾的你吧?
陶月着急地说,那不是没办法么!
大强打断她,那你上厕所也是他帮忙的?你洗澡呢?
陶月语塞,住院这么久,她总不能不上厕所不洗澡吧,她只有一只手稍微能动,虽说不是完全不能做事,但太辛苦了,老钱能帮,就让他帮了。至于说男女有别……说真的,她还真没太注意,毕竟都睡过多少年了,闭着眼睛就知道对方的身体是啥样,羞郝啥的压根不存在。
又不是睡了,要啥紧?
大强走的时候说,虽说我也不是啥好东西,但陶月啊,我还是要说一句,你要真想跟别人好好谈,现在这样是不成的。
无独有偶,桃子那儿也对老钱说了差不多的话。
老钱很郁闷,敢情他俩勾搭上了还是自己的错了?
陶月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她有点明白大强的意思了,虽说她并不知道,他对自己的质疑有多少是出于想掩盖自己勾搭桃子的事实。但有一点他说的没错,自己跟老钱的界限感不对。
她觉得跟老钱吵架是因为感情破裂,可在外人看来,吵架的他们自成了一个世界,外人插不进去。就算勉强插进去了,内心也不踏实,不可能对他们交心。
陶月认真地想了几天,她是真的不想跟老钱过下去了,她想老钱也一样,他们之间的矛盾不可调和,他们也不可能为了彼此再去改变啥。
如果他们还要向前走,对找新的爱人,缔结新的誓约,就不能再这样离婚不离家了。
她跟老钱说,咱们把房子给儿子吧,存款一人一半,都搬出去,这房子可以租出去,租金我俩一人一半也好,或者都给儿子也成。
老钱没意见,他就那么一个儿子,以后也没打算再生,财产本来就是要留给他的。
陶月就更是如此,她那年纪,就算想生也有心无力。
走的那天,陶月看了房间最后一眼,轻轻地说,再见了。
她跟老钱背道而走,她听着两人的行李箱的声音越隔越远,觉得这才是离婚最正确的姿势,那就是,断得干干净净,再无牵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