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阵 | 欲望与反抗:温特森笔下的另类女性

要求的英国作家珍妮温特森被很多人视为最为离经叛道的当代女作家,她跌宕起伏的人生经历给了她看世界的不同角度,也赋予了她与众不同的女性观。
1959年珍妮特温特森出生于英国的曼彻斯特,她一出生就被亲生母亲遗弃,而后被温特森夫妇收养,这是一个非常虔诚的基督教家庭。
她的养母希望她将来能成为一位传教士,所以从小就教她研读《圣经》并学写布道文,但是温特森在成长的过程中发现自己是一个同性恋,而这一点就直接导致了她与父母乃至整个主流社会的决裂。
在这之后,她曾经开过冰激凌售卖车,还在殡仪馆和精神病院打过工,1985年她发表了自传体处女作《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
这部作品为她赢得了惠特布莱特奖,还被BBC改编成了电视剧,此后,温特森发表了大量的小说,散文等,至今仍然活跃于英语文坛之上。
今天主要讲《给樱桃以性别》这部作品中丰富的女性形象,从某种角度来看,这部作品中的不同女性,几乎从不同的方面涵盖并诠释了温特森的女性观。
《给樱桃以性别》这个书名其实就透露出温特森对传统性别观的挑战,当代性别研究中颇有特色的“酷儿”理论认为,性别认同和性取向都不是“天然”的,而是在社会和文化形成的过程中被人为建构的。
性别是一种身份的认同,生理性别也不是决定社会性别的本质因素,因此一个人的生理性别和社会性别可以不一致。
所以,现今人们熟悉的异性恋的绝对唯一正当性其实是社会权力话语造成的一种规范,它在客观上构成了对于其他不同性取向的压制。
说到这里,你大概可以明白,温特森的性别观与主流的观念之间区别很大,回到《给樱桃以性别》这部作品当中,这个作品中充当叙事者的角色被人称为“狗妇”。
她没有自己的名字,之所以被称为“狗妇”,是因为她养了三十多条猎狗,从生理性别是来讲,她是一位女性,但是她的外貌与行为却与传统的女性形象背道而驰。
作品中说:“她鼻子扁平,眉毛浓密,仅存的几颗牙还是又黑又烂,因为小时候生过水痘,脸上留下的坑疤深得足以让虱子安家。”
此外她还有一个突出的特点就是体型庞大,体重惊人,这显然与传统的女性形象截然不同。
“狗妇”的性格更是男性化,她为人豪爽,敢想敢做,颠覆了传统女性气质所要求的“乖巧”,“美丽”,“顺从”等特点。
书中写道:“她的父亲想把她当做展览品卖给别人,但狗妇挣脱了束缚,冲向了父亲的喉咙,这是她第一次杀人,她为了解救自己而选择了反抗——弑父。”
这种行为里所包含的反抗精神是与传统的女性道德观背道而驰的,但同时温特森笔下的狗妇又是一个心地善良的母亲。
她收养了在泰晤士河边捡到的弃婴,给他取名为约旦,并把他抚养长大,狗妇其实是男女双性气质错位融合的产物。
她有着男性般的外形和性格,还有女性的母性和感性,这是一个外丑内美的女英雄,在这里同时作品中还体现了对传统“英雄气质”的解构。
男权社会中的男性,被要求是理性的,勇敢的,坚强的,强壮的等等,这些特征被突出的称之为“英雄”,所以在古代社会中,英雄就是清一色的男性。
约旦最初也是渴望成为这样的男性英雄,他甚至认为,如果你是个英雄,你可以是一个白痴,行为拙劣,私生活败坏,拥有无数情妇,并且谈论的总是自己,没有人会在意的。
英雄具有最高豁免权,他们肩膀宽广,毛发浓密,走到哪里都能引起人们的围观,借约旦之口,温特森嘲笑了传统男性英雄给人的刻板印象和自恋气质。
但是在经过了与偶像同行的航海与流浪之后,约旦却放弃了原本的英雄梦想,在自己的养母狗妇那里找到了榜样。
这个看似无知的女人,敢于清教徒抗争,敢闯进世界银行,五角大楼,敢测量江海中水银的含量,在约旦的眼中,这才是个英雄。
是英雄才会放弃舒适的生活去捍卫他们所相信的,或是为了大众的利益而赴汤蹈火。
温特森认为英雄不必是男性,而是有信仰和奉献精神的先行者,狗妇这个丑陋的,笨拙的,甚至丝毫也不驯顺的女人就是这样的英雄。
在《给樱桃以性别》的主体故事中温特森改写了格林童话《十二个跳舞的公主》的童话故事,但是这一次,嫁给王子们的十二个公主并没有过上幸福的生活。
她们命运多舛,处境艰难,第一位公主爱上了一条美人鱼,毅然离开了王子,温特森笔下的公主,突破了传统的性别安排,大胆的追求同性之爱。
第二位公主,她喜欢搜集宗教物件,但是王子烧毁了她心爱的圣像,于是公主就把他用绷带缠了起来,缠绷带这个细节就是对长久以来男权社会缠附在女性身上的“束腰”“裹脚”等行为的第一个反叛。
第三位公主爱上了男同性恋王子,她很痴迷于王子,但最终却将王子与他的同性伴侣们一起刺死了。
第四位公主嫁的王子喜欢和精神病院的处女们偷情,还有怪诞肮脏的性癖好,公主毅然地离开了他。
这两个公主是作者塑造的反父权社会的既定男女形象。
第五位公主改写了莴苣姑娘的故事,那么这一次,莴苣姑娘爱上的不是王子,而是巫婆,传统中,被巫婆拆散并迫害的公主,她其实是站在巫婆一边的,她最后依然拒绝与王子的婚事,和女巫一起躲入了高塔。
这个故事是对于莴苣姑娘的一个完整的颠覆,因为其中的王子实际上是一个“爱偷穿母亲连衣裙的”狡猾,变态的异装癖男人,他还假扮成巫婆,潜入高塔,刺瞎了巫婆的双眼。
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来,之所以温特森选择去重述童话,是因为原本的童话中,王子都是英雄,公主都是一个有爱心的,顺从的,具有同情心的好女人。
巫婆则是反抗父权世界的邪恶女性,她们衰老,残忍,自私,丑陋,反叛,并且恐怖,这些其实都是父权制社会用刻板的社会性别限制,丑化强大的女性的手法。
第六位公主是被物质,财富,家庭所圈养的女性代表,她们不惜牺牲自己的健康,自由来换取看似美满的生活,但温特森让她的公主离开了这样的王子,选择了去追寻自由。
第七位公主也是一位同性恋,她与爱人私奔并生活在一座城堡里,最后在其他人的迫胁下杀死了自己的爱人。
在以上的这些故事中,温特森大胆表现了女人之间的同性之爱,用感受代替理性,用身体唤醒记忆,从而建构起一种基于感性和身体的全新的女性主体性。
事实上,这也是温特森反复书写的一个领域,在温特森的笔下,这些追求自身幸福的同性恋女性,她们敢于面对自我,敢于承认自我,并且努力追求幸福。
这一题材在她的作品中被反复书写,几乎让温特森成了当代酷儿理论的代言人。
第八位公主嫁给了一个贪得无厌的胖王子,这个胖子代表了自我中心主义的男性权威,他们贪得无厌,自我膨胀,最终公主只有通过杀死他才能获得自我拯救。
第九,第十,第十一位公主都遇到了道德败坏的男性,他们或是把女性宠物化,或是将女性物化,或是懦弱而自私。
在这样的故事中,女性是具有绝对的优越感的,不仅会反抗,也有能力反抗。
第十二位公主福尔图纳达是阿尔忒弥斯的化身,在希腊神话中,阿尔忒弥斯想要追求自己的爱情,但是被强大的父神压制,所以作为女神,她被迫保持贞洁。
但是福尔图纳达矿业决定自己的生活并主宰自我,她向宙斯求来一副弓箭,一身短袍以及一座孤岛,她抛弃了传统的家庭与爱情,追寻自由和精神的独立。
其实这个形象就是温特森对于完美的女性主义者的一种乌托邦式构想,温特森的同性恋身份,和她对女同性恋毫不隐晦的描写,使得她的作品备受争议。
很多学者将她的创作归为同性恋写作,但她自己明确表示,我不是一个喜欢写作的同性恋,而是一个恰巧喜欢女人的作家。
这样的独特态度让她几乎成为女性主义在当代的一个独立的代言人,或许这一点也正是温特森独特的价值所在。
她用自己的作品大大拓展了我们对女性的认知边界和心理深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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