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metown Sheqi
给在外打拼的家乡游子一个寄放心灵归宿的地方
乡土文学
作者 | 韩珪
原创 | 乡土赊旗(ID:gh_06d145e3125e)
父亲诞生于清末那最落后最混乱的年代。祖上原有几十亩地,不幸全被爷爷吸大烟吸没了。兄弟6人从小就啼饥号寒。为了生计,13岁就给一闫姓主家干活。主要是挑水铡草之类的粗重活。冬天天寒地冻到河上破冰担水,脚后跟冻裂,晚上洇出的血和鞋子粘在一起,一脱鞋钻心地疼。但为了糊口只能咬牙坚持。父亲排行老二,上有一个哥哥,下有四个弟弟。他在地主家干活不仅自己能吃饱肚子,主家每月还给点工钱用以养活兄弟数人和母亲。此时沾染了恶习、没一点家庭责任感的爷爷已外出逃荒去了,不知所踪。这位闫姓地主是个十分圆滑的人,他表面对父亲很好,一副亲亲热热的神态,但就是不让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歇一会儿,一样活计刚脱手,他另一个活儿就安排下来。最常干的是给牲口铡草。好在父亲这时已结识了村上不少同龄人,他们为了和父亲一起玩,常积极帮他,在一定程度上也减轻了父亲的劳动强度。18岁那年,父亲剃掉了大辫子到省会开封闯荡了,主要想投靠自己的一位族叔、我称为三爷的人。三爷叫韩运章,和我爷是叔伯弟兄。所不同的是三爷自幼勤奋好学,在清未即将废除科举的时候考中了进士,不仅成了我们家族的一棵大树,也成了一方名人。父亲到开封后,三爷安排他到韩家开设的药铺当相公(学徒),父亲对中医中药的许多知识都是在这里学到的。我的伯父已当了兵。在开封生活稳定后,父亲便把我三叔四叔五叔带到开封,他们牢记三爷要一技傍身的教导,三叔学了厨师,四叔学了木匠,五叔到报社学排版,都算找到了职业。四叔脾气不好,当学徒时常和师傅老板闹别扭,弄得父亲常给人家赔好话。父亲和母亲是双方老人指腹为婚,所生既是同年又是同月。在汴打拼数年生活安定下来后,父亲才将母亲接到开封完婚,与当时的早婚相比,他俩已是二十五岁的大龄青年了。那时交通闭塞,母亲是小脚,父亲用一辆平头小车硬是走十多天才将母亲推到开封。推这种独轮车父亲决非行家,一路上翻车无数,让这位待嫁的大姑娘受尽了颠簸之苦。后来父亲给三爷做饭,成了这位省参议长的私人厨师。虽是打工的下人一个,但在封建社会里,他成了别人口中的侄少爷。韩运章宧游豫皖数省,父亲也随之漂流。抗战爆发后,三爷归里赋闲,父亲即失业。经人介绍,父亲又到信阳师范当校工。因吃苦能干,深得校长周祖训信任,一些重要的任务常交父亲完成。当时生活动荡险恶,父亲出差,校长常将自己的手枪交给他防身。父亲古道热肠,期间曾为抗战捐款。一些老师一文难舍,他却慨然捐出了一个月的薪俸。日寇步步紧逼,学生像逃难一样到处流浪,居无定所。曾经有段时间秋雨连绵,父亲为校方办事在泥水里奔走数日,结果脚沤坏了,形成痼疾,晚年每至夏秋季节脚病复发红肿溃烂,痛苦异常。全国解放前夕,饶良乡长夏广勋(后得知此人是地下党员)物色保长人选看中了父亲,或者认为父亲曾闯南走北有点见识,或看中了父亲的豪爽耿直。不成想这个不入流的官职给父亲和全家带来许多灾难。先是父亲被武工队抓捕。某天深夜一声枪响,父亲在睡梦中被几位武工队员五花大绑地抓走,说是有人揭发他身上有人命和私藏枪支。被带到王子亮村后,一位较斯文的同志给父亲说:"韩先生,通过调查,原举报你的事儿不实,委屈你了。”将父亲当即释放。事后得知,那一声枪响是武工队员不小心擦枪走火了。能够很快释放,是否地下党员乡长夏广勋做的工作也未可知。1959年在贫病中母亲病故。天灾人祸,人们开始挨饿。我们兄妹尚幼,每天从食堂里领回少得可怜的食物,他总是先让我们吃,因营养不良,不久他浮肿了。生产队长为照顾父亲,让他到食堂担水。但后来被一位村干部发现,即取消了担水的资格,理由是怕父亲往水缸里下毒。文革时期,一位同学说祝韩二伯万寿无疆,此话犯了大忌,我们祝毛主席万寿无疆,你怎么也能万寿无疆?为此遭到多场批判。一晚在生产队的牛屋里召开批判会,一灯如豆,屋子里散发着牛粪味,大家坐在草堆上无精打采。实在想不出这位在积肥组勤勤恳恳干活的老人有什么可批的了。许久队长吉祥哥发话道,二叔,你给孩子们称粪,常称得那么低,话未说完被主持会议的一位极左干部喝止,"不准叫二叔,叫韩XX!(父亲名字),人们窃笑。父亲生性乐观,逆境中也开朗快乐,乡亲们心目中他就是个从不知苦的快活老头儿,因干活实在常被人称之为老黄忠、韩老将军,哪是什么坏人?上世纪八十年代,父亲己是耄耋之年。社会恢复了常态,生活开始了好转,老人却染疾卧床,于八七年农历二月初一病故。子欲孝而亲不待,令人伤怀。韩珪,网名海云天,男,社旗饶良人,现退休居赊店。社旗一高语文学科高级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