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黑格尔的精神现象学系统以及现代哲学的萌芽

下面我再简单说两个话题。当康德提出客体在彼岸,物自体在彼岸,我们的感知只是现象界,世界的本质是不可知的,这使得“知”和“在”之间划出一条鸿沟。大家要知道,这条鸿沟算是一个重大进步。因为在贝克莱和休谟那里,“知”是什么,“在”是否存在都已经是疑问了。“在”已经可以被抽离了,“知”是什么全然是一个空洞,所以到康德这里已经是一个重大建树。然后康德接着讲,说我们把智慧和理性调动到极致所达成的是“二律背反”,这个“二律背反”的意思,请大家自己去查康德的有关著作去读,我们在后面其他课程中也会偶然涉猎。

黑格尔是为了处理这个问题,建立他的精神现象学系统的。也就是说黑格尔很清楚,他从近代古典哲学乃至古希腊理念论中已经明确意识到,我们人类所说的“对象体系”和“存在”,其实只是封闭感知通道中的“存在”,因此我们没有资格讨论这个感知以外有没有“存在”这个问题。在逻辑上这是一个伪问题,根本就不成立。因此他提出回到古希腊柏拉图的状态,他说这个世界的本原是一个“绝对精神”,所谓“绝对精神”,我们放成一个浅显的理解,就是你所说的世界永远是你精神界中的存在,这个东西你无法超脱,你也无法打破边缘。

我们如果要找见一个东西,它到底处在什么状态,我们必须找见它的边界,然后把边界两端的条件加以比较,我们才能够搞清它的状态。可感知的这个通道是封闭的,这个感知通道的边界你是打不开的,因此这个边界两端的条件比较不能进行。因此你所说的世界永远是你的精神世界,此话一点都不错。黑格尔据此提出“绝对精神”才是世界的本原,或者合理的讲,至少我们人类所说的世界永远只是一个打不开的绝对精神。在这一点上,黑格尔学说核心成立。

那么“世界”是什么?“对象”是什么?笛卡尔所谓的“物质实体”是什么?我们在直感上所说的“外部存在”是什么?康德那里划出的那一条鸿沟怎样消除?黑格尔由此端出最原始的辩证法,说外部对象只不过是绝对精神的异化呈现。A和B互相转化而又同一,你对这个绝对精神的外部转化异化形态视为对象。当你对它有所认识的时候,它又回归你的绝对精神,这叫辩证法“正反合”论证。请大家听明白,黑格尔哲学的合理要素在哪里?在对感知封闭的确认,这是它的合理要素,也就是他唯心主义的那个提法成立,恰恰是他说绝对理念的异化呈现达成外部世界存在的辩证表述,纯属胡谄。

这就是为什么我说真正读懂黑格尔,你会发现它真正合理的要素恰恰是我们所要批判的要素的原因。要理解黑格尔,必须读懂康德;要理解康德,必须读懂休谟;要理解休谟,必须读懂贝克莱;要理解贝克莱,必须读懂此前的经验论学说和笛卡尔,这是思想脉络的一路发展。到康德到黑格尔,古典哲学终结,“知”和“在”的问题被处理完毕。如果你确认康德是高点,“知”和“在”的问题,就处理成一个不可知论的确定模型。如果你接受黑格尔的说法,“知”和“在”的二元关系在绝对精神中消解,“知”和“在”的根本问题至此达成讨论终结。

我讲到这里,大家一定是不满意的。因为显然更多的问题随之呈现。我们的“知”是从哪里来的?什么叫“精神”?精神的渊源何在?什么叫“先验规定”?为什么必须有“先验规定”?“先验规定”是被什么东西塑成的?如果我们的“知”只是精神封闭通道内部的主观设定,那为什么我们的“知”或者说我们的“知识”在运用中会有效?诸如此类的问题,显然成为更严重的麻烦呈现。除非你闭眼不看这个问题,你才能够说古典哲学问题获得答案。这也就是为什么到19世纪末期,西方出现以克尔凯郭尔为代表的一系列现代哲学的萌芽,他们不再追究世界的本原和精神的本原规定性,他们不再追究这些根本性问题。他们这认为这些问题要么已经探讨完毕,要么根本无从探讨。

于是他们回到对自我的追问,这就是典型的存在主义哲学。大家知道海德格尔的“此在”,其实表达的是“知的自我性”和“我的自知性”的问题追究。他既不追究“我”来自何方,他也不追究“知”来自何方。他把一切事物的起点设定在“我的定在”这个点上开端讨论,“我的定知”这个点上确定讨论。“此在”这个词在德国古典哲学中叫“定在”,它本来是一个有疑问的问题,在西方现代哲学呈现为终极追问的起点,这显然是一个极大的倒退。

尽管它在逻辑的论证上表现出某种合理性。因此当我讲到这里的时候,我想让大家明白,进入古典哲学精神追问和认识论追问,成为一个必然的唯物追问和对象追问的后继问题。这个追问建立了我们知识论的基础,建立了科学系统得以建构的基础,而且还建立了未来后科学系统,或者说批判科学系统的基本思维武器,尽管它是一个未完成的探求,但却是人类当今科学时代的基本思脉追溯和未来超越科学时代的一个重要思脉端口,理解这一点至关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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