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十月中。雨下而为寒气所薄，故凝而为雪，小者未盛之辞。

初候虹藏不见。《礼记注》曰：阴阳气交而为虹，此时阴阳极乎辨，故虹伏。虹非有质而曰藏，亦言其气之下伏耳。

二候天气上升，地气下降。

三候闭塞而成冬。天地变而各正其位，不交则不通，不通则闭塞，而时之所以为冬也。

童年时候，见过天真之小雪。细细绵绵，柔软安静，雪落额发，刹那消融。少年时候，见过羞涩之小雪。情窦初开，两小无猜，雪中并肩，默默无语。时至而今，但爱明媚之小雪。人静心定，孤寂悠闲，与世无争，素雪漫天。点一盏雪灯，写一纸冷暖，画一幅惆怅，唱一曲勿忘。

唐代祖咏此诗，小而娟秀，简洁明媚。据说，此诗乃祖咏应试之作。当年，祖咏长安应考，文题便是《终南望馀雪》，须得作一首六韵十二句的五言长律。祖咏写完四句觉得刚好，故而搁笔不肯再写。考官命其重写，祖咏不愿画蛇添足，只求不负诗心，终至未被录取。孤傲的心，难以入世。

祖咏，虽也曾进士及第，但久久未能释褐。即便后来做官，也是十分短暂。遭贬之后，再未复起，仕途落拓，流落不遇，十分潦倒。后来，归隐汝水一带，渔樵终老。旧时多数文人之宿命。如无这首《终南望馀雪》，恐难留名。王维与他交好，一首《赠祖三咏·济州官舍作》道尽他寒苦一生。

南宋夏圭《雪堂客话图》

祖咏家中排行第三，故称之'祖三'。王维写：'结交二十载，不得一日展。贫病子既深，契阔余不浅。'王维心疼祖咏，与之相识二十多年，而他未得一日舒怀。祖咏之狷介性格，令王维惜叹之馀又十分赞赏。交友无问贵贱，但求两心相知。王维说，君之贫病已深，吾之怀念不减。

他们是真正的，杵臼之交。

终南阴岭秀，

积雪浮云端。

终南山，又名太乙山，也称'南山'，'道文化'的发祥圣地。平日祝词所言'寿比南山'之'南山'，正是终南山。语出《诗经·小雅·天保》：'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终南山，位于古城长安（今陕西西安）之南，王维的辋川庄别墅就在终南山麓。小雪易化，唯有山上可见薄雪，最美不过雪霁初晴。

唐王维《江干雪霁图卷》(局部)

从长安城里遥看终南山，山阳处明媚，山阴处秀美。峰岭积雪，远远看去，如浮云端。祖咏笔锋沉静，颇似王维风致。

祖咏爱雪，还有一首《望蓟门》流传度也高，当中一句'万里寒光生积雪，三边曙色动危旌'，虽写边塞征伐，仍见山水如画。万里积雪寒光冷冽，曙色之中旌旗飘摇。

林表明霁色，

城中增暮寒。

终南山上，雪后天晴，层林尽染。长安城里，日暮时分，天寒愈甚。有人读诗，咬文嚼字，实在没趣。祖咏此诗之妙，远不在一二字。虽然王士禛在《渔洋诗话》里，也把此诗列作咏雪'最佳'诗作之一，但是末句才是诗心所在。举目见山雪之美。低眉却是，诗人的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唐王维《辋川图》

王维也写了一首《终南山》：

'太乙近天都，连山接海隅。

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

分野中峰变，阴晴众壑殊。

欲投人处宿，隔水问樵夫。'

祖咏在山外，王维在山中。终南山，仿佛就像一道界限，隐喻二人命运。一个孤身于人世外，飘蓬辗转；一个独自在红尘里，流离往来。

分道扬镳的，是命。

殊途同归的，是心。

唐王维《长江积雪图》

附：小雪节气诗词欣赏

END

文：王臣

图：《日月书：古诗词里的二十四节气》插图、网络图片（侵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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