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石文坛]陈文娟的散文《相见不如怀念》

相见不如怀念 

初三上学期还未开学，我们在暑假期间就提前进入了紧张的补课学习状态。班上来了好些个从别的镇上转来的复读生，尹同学就是其中一个，瘦长的个子，一双眯着的小眼睛，特别是那黝黑的脸庞上面顶着一头细卷着的头发，有点非洲人的感觉，所以大家很容易就记住了他。

当时我和李同学的关系很好，刚转学过来的尹同学慢慢地和李同学走得很近，所以很自然地我和尹同学的关系也相处得不错。校园盛行汪国真的诗，我们总是想方设法地从别的同学或别的班级借来诗集、作文选，然后迫不及待看完后又依依不舍的还给原主，还抄了不少的手抄本。因为有着共同的文学梦，我们曾偷偷地成立了个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的诗社。

在我们仨当中，他俩各科成绩都很优秀，而我却严重偏科，尤其对物理是一头雾水，我非常吃力地学着物理，有时他俩给我开小灶，不厌其烦地讲解着压力与压强、光的直射反射与折射，可我始终还是开不了窍，一看到这些东西就犯困，哈欠连天，他们也只剩下无奈的苦笑。在物理课是白痴的我对语文却是偏执地痴迷，尤其是写日记、写诗歌是我每天必不可少的作业，写完后他们总是我的第一个读者。后来我们最喜欢的语文老师工作的调动，换了一个上课声音小到不知他自己是否能听见的老师，大家学习语文的劲头像是从夏天到寒冬的转变。在此我要感谢我们的秦晓光老师，是他带着我们走进了文学的世界，让我知道中国的文字如此美妙，可以自由组合，完美拼凑成各式各样的文章。

临近上学期期末考试，初三的全部课程基本上已经学完，我也由于种种原因而辍学，次年的中考，李同学和尹同学都上了中专，而我却早已远离家乡忙碌于工厂的机器声中。

我家和李同学的家不到一公里的路程，每年春节无论多忙我们都会见上一面，虽然李后来自己开了工厂当了老板；而尹同学只是存在记忆当中，越来越模糊。

再见尹同学是在初三分别后的整整第二十个年头。

正月初四那天傍晚，下了一天的绵绵细雨终于收起，可天还是有点阴冷，李同学约我一起去看多年不见的尹，我欣然应邀。坐在李开着暖气的丰田轿车里，寒气被隔离在窗外，他一路上滔滔不绝地向我讲述着尹同学的事情：尹在我外出打工的时候曾到我村里找过我，却不知道我家还在我村子偏一点的角落;当他第一位妻子离世后他又一次去了我村打听我的消息，那时我已有了儿子。如今他家所在的镇上开了一家药店兼诊所，听说生意特别好，他的第二任妻子又如他所愿给他家添了男丁。我默默地倾听李的述说，仿佛在听一个与我无关的故事，内心一片平和。

到了尹的家，下车时一阵寒风袭来，我打了个冷颤。当年那个瘦干得有点驼背的男同学身上已经找不到一丝非洲人的影子，眼睛似乎长大了点，皮肤也变回了中国人的黄皮肤，那卷着的头发也比以前弯着的弧度大了许多。他利用给患者看病打针的空余时间给我们倒了茶，并介绍了他的妻子，一看那就是个温柔贤惠的女人，在笑着和我们打个招呼后，又忙着去给病人打针了。

在一番寒暄之后，尹突然半认真半开玩笑的对我说：“看来我俩真是没有缘，我几次去你村里找你都没找到，如果你嫁给了我现在多幸福呀！”显然他已经从李的口中得知了我生活的变故，我望向他那正在为病人忙碌的妻子说：“你的福气是你的妻子给的，或许我们走到一起你的生活就没有现在这个样子了，你要感谢并珍惜你的妻子。”他听后不再说什么了，而我却在心里嘀咕：我从来都只把你当同学看待，就凭你现在的话还入不了我的眼。

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很黑了，儿子带着妹妹洗好坐在被窝里看电视等着我回来，我紧紧地抱住了他们。

同年，我被一个要好的女同学带着做奶粉生意。女同学非要我带去尹的药店让他帮忙销点奶粉，再次来到尹的家，我是极其不情愿的。时值盛夏，他的诊所也没有什么病人，当女同学说明来意，他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女同学适时夸他家房子的时候，他便。口若悬河地向我们介绍他药店这一块土地买下花了多少万，买个车给他妻子多少万，在城里买套房以及在乡下老家建栋别墅总共花了多少钱等等，我和女同学心照不宣地匆忙告别。他之后跟女同学打过电话，请她帮忙照顾一下我这个可怜的女人。当女同学把他的原话复制给我的时候，我从手机里把这个我并不感兴趣的号码悄悄地删去，也把这个可怜我我也可怜他的人从记忆中抹去。

二十年的时间，那个氤氲的文学梦，在时光的隧道里长了毛；二十年的时间，那三个满怀理想的少年背道而驰，何必相见，不如怀念！

陈文娟，阳新县宏卿人，经历了生活太多的磨练，租住在简陋的蜗居中却仍然能笑对人生，与阅读为伴，同跑步为伍。

《新东西》编辑部

主     编：向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