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史笔谈149:首相丁谓上朝被人打,且看他步步为营实现大权独揽

本号(纪岩松)打算以连载的形式,从大宋的人和事入手,以史料为基础,用通俗语言、清晰逻辑再现北宋100多年政权的跌宕起伏,姑且起名《宋史笔谈:北宋王朝盛世梦》。今天是原创第149篇。


处理完寇准的太子监国事件和周怀政、朱能谋反一案,已是1020年冬季。

赵恒身体越来越差,说话有时都颠三倒四。一次,他居然当着重臣们的面发着怒火说,昨夜刘后把后宫中的人都叫走了,就留了我单独一个人呆着。

众人不敢接话,唯有李迪答道,真是这样的话,为何不依法处理?

言外之意,要赵恒依律处置刘后。过了许久,赵恒好像突然醒过来一样,说,哦,没有这事。

此时,刘后正在屏后,将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正如寇准一样,李迪将后党得罪得明明白白

在这几个月时间,任中正、王曾被任命为参知政事,钱惟演被任命为枢密副使。

中枢的情况是:宰相丁谓、李迪,参知政事任中正、王曾;枢密使曹利用、冯拯,枢密副使钱惟演。其中冯拯、曹利用还是枢相。

在刘后、丁谓眼中,中枢多数是自己人,刚回中枢的王曾不足为虑,只有一个李迪,居然在上次的清洗中还待到现在!刘后、丁谓决不能容他。李迪也发誓要与之相抗、为寇准报仇。一场血雨腥风又要来了。

十一月十八日

赵恒将重臣们召到承明殿,交代事情:

虽然朕身体有些康复,但军国大事总是劳心。考虑到现在太子渐长、皇后素来贤明处事公允,朕打算将政事托付给他们,由太子在外面听政、皇后在宫内详断。众卿,议一议吧。

赵恒

大家都没意见,只是提出来,希望中枢各位大臣都兼太子东宫的职衔,以每日名正言顺地与太子议政

事情就这么定了,接下来就是草拟诏书。这就出事了。

自寇准罢相以来,李迪早就不满丁谓,对他独断专行任免官员的行为极其愤懑。他曾公开发飙说,我本一介布衣,十余年位至宰相,唯有以死报国,岂能为身家性命而依附权臣!

性格、气节,与寇准如出一辙,看来他是没有注意到前车之鉴。

这次的东宫兼职,丁谓草拟的版本是:丁谓加门下侍郎兼太子少师,李迪加中书侍郎兼左丞,仍任太子少傅,其余各有兼职。

按照惯例,宰相是没有兼左丞的,而且李迪的资历应该是中书侍郎兼尚书才合理。

丁谓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而明知故犯只有一个目的——激怒李迪。

果然,极具个性的李迪见了后,勃然大怒,变色而去。

十一月十九日

早晨,天寒地冻。大臣们在朝房里喷着热气,搓着双手,都等待着这天早朝的到来。

上朝

开始只是大家寒暄着。过了一会,首相丁谓说话了。他是跟李迪说话

大家都关心东宫兼职的事,所以朝房内瞬间安静了。

只听丁谓声音传来:枢密副使现在只有一人,我看就由林特担任枢密副使吧,仍然兼太子宾客

这不是商量,这是通报。李迪何曾受得了这个刺激?何况林特身为“五鬼”之一,早就在寇准、李迪心中列入了黑名单。

只听李迪红着脸大声道:林特去年升右丞,今年晋尚书、进东宫,这些都是你自作主张,全都没有讨论过,大家毫不知情!林特什么品行,难道大家还不清楚吗?现在朝野议论纷纷、难以平息!况且,昨日你草拟的诏书明明是林特兼太子詹事,为何现在又说仍任太子宾客?这样改来改去,成何体统?!

丁谓一直看着李迪。果然,李迪被再次激怒了。只见他越说越急、越说越气,最后堂堂宰相再也顾不得斯文,拿起手板就要打向丁谓。

丁谓赶紧躲开。

两大宰相打起来可不是好玩的,不能开大宋帝国之先河,大家也顾不得看热闹了,赶紧从旁劝架,但谁也不敢真动手拉架。

就这样拉拉扯扯不可开交之际,听得内侍通报,皇上驾到!

丁谓赶紧整好朝服,离开朝房这个是非之所,进入长春殿。

赵恒看着跟前榻上宦官刚才递上的诏书,说,这就是众位卿兼任东宫的诏书吧?马上就要颁发了。

话音刚落,李迪上前一步道,臣请不受此命!丁谓奸邪弄权,中外无不畏惧,臣愿与丁谓一起接受御史台的审讯!

还没等赵恒反应过来,也没等丁谓等人插句话,李迪接着自顾自的说下去:

前段时间,林特的儿子滥用职权、非法用刑、害人致死,导致其家属告状诉冤,却被有关官员拒不受理!为何?正因为丁谓包庇林特,使得人不敢言!

寇准呢,无罪遭罢;朱能呢,其事不足以遭诛戮;东宫官员,增设全不合理!

钱惟演是丁谓的亲家,怎能一起位列宰执?臣愿与丁谓、钱惟演一同罢职,请陛下另选贤能!

争辩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听着李迪义正辞严、犹如连珠炮般的滔滔雄辩。

正以为结束了,李迪意犹未尽的又蹦出一句:曹利用、冯拯也是丁谓同党!

可能是李迪觉得机会难得,现在不说以后估计没机会了,所以干脆把心中所有话全部掏了出来。如果说刚才还只是李迪与丁谓的战斗,现在他话已出口,那打击面就扩大了,相当于得罪了差不多整个中枢。

曹利用不干了,他上前一步道:陛下,空凭写文章遭逢盛世,臣不如李迪;而赤手空拳、捐躯赴国难,深入虎穴不测之地,李迪却不如臣!

曹利用

曹利用是在摆当年澶渊之盟的老资历。赵恒明白了,主要矛盾还是李迪和丁谓。他问丁谓,中书处事有什么不当吗?

丁谓答道,愿陛下垂询中书同僚!

中书就你们几个,还有什么好问的?赵恒沉吟片刻,令丁谓、李迪等中书人员先行退下,单独留下枢密使副商议。

李迪长舒一口气,总算把心头怒火全发泄了,将积压许久的话全宣之于众,至于结果如何,全看旨意了。

等他们一走,赵恒不禁勃然大怒,这叫什么事?朕这就把他们全送御史台去!

曹利用、冯拯忙劝阻:中书大臣下狱太过骇人听闻了!况且丁谓本身是不愿意相争的,跟李迪这样去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赵恒说,但是非曲直,怎能不辨!这样吧,朕自会处分!

钱惟演见状,马上表态说,臣与丁谓乃亲家,忽然被李迪排斥,臣也愿接受惩罚!

这就是会示弱。赵恒安慰钱惟演许久,随后命翰林学士刘筠起草诏书:将丁谓及李迪罢相、各自降一级,分别调任知河南府及知郓州。

激烈的一天就这么过去了。但事情才刚刚开始。

十一月二十日

诏书尚未下达。

李迪求见赵恒于承明殿,求见太子赵祯于内东门,情况不详。

另一面,丁谓等人商量,由钱惟演求见皇帝,说:契丹使者将到,没有宰相可不好,冯拯老资格,去中书不错,用别人恐怕会误事;丁谓、李迪都还是留在朝中吧。

赵恒表示建议可以。

十一月二十一日

赵恒采纳钱惟演建议,将刘筠起草的诏书弃而不用,重新起草:丁谓、李迪罢相,但不再外调;同时,丁谓原本草拟的太子东宫兼职,照此颁发。

丁谓第一步目标达到:顺利留京,可以面奏皇帝了。

十一月二十二日

丁谓于承明殿拜见皇帝。

赵恒问起当日情景,丁谓委屈地说,陛下当日您也看到了,不是臣要争吵,实在是李迪怒骂臣啊!陛下不应将臣一同罢相,臣愿意留任侍奉陛下!

丁谓

赵恒已经神智错乱了,他想想,是那么回事,那天,李迪可是将整个中枢全怒骂了一顿。于是说,嗯,赐座!

左右搬来座位,丁谓一看是供普通官员坐的坐墩,就说,皇上已经有旨,要复我宰相之位了

于是就给他换了宰相坐的杌子。随后,宦官传诏并将丁谓送回中书

此时,翰林学士刘筠正在起草冯拯任宰相的诏书。丁谓将他找来说,这一稿废掉,重来!由我任宰相!

折腾人是小事,关键是其间的奸佞手段不忍揣测,刘筠表示,拒不奉诏。

那也不怕,丁谓马上再将已任翰林学士的晏殊找来完成任务。

诏书

刘筠冷眼相对,拂袖而去,随后上书说,奸人用事,怎能在此呆一天!请求外调。丁谓将他降格任命为右谏议大夫、知庐州。

丁谓实现了第二个目标:自己复相,李迪外调知郓州且即时赴任。

李迪,这个跟寇准一样刚直的人,同样被连根拔起,徒留朝堂上慷慨陈词的洪亮回响。

当天,大风扬尘,昼晦。

十一月二十三日

赵恒下诏:自今日起,中枢除需请旨事项仍呈报皇帝外,其余事务,由太子与宰相、枢密使在资善堂议决施行

并任命:宰相丁谓加左仆射、门下侍郎兼太子少师,冯拯由枢相改任右仆射、中书侍郎兼少傅、平章事,枢相曹利用兼少保。

丁谓最终目标达到了:自己、冯拯及任中正、王曾在中书任事,曹利用、钱惟演把控枢密院。

后续

还有谁能威胁到丁谓的大权独揽?

中枢暂时没有了,但退出中枢的王钦若算一个。在周怀政事发后,他已被召回朝中,现任资政殿大学士兼太子太保,每天在东宫给太子讲读。政敌寇准倒了,他自然想着复相。

王钦若

这样的资历,这样的现职,让丁谓不敢轻视。丁谓先通过手段将王钦若的太子太保给免了,省得他官衔比自己还高,也避免他整日陪着太子。

接下来丁谓利用赵恒的身体问题,再次出手。

赵恒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容易忘事。比如他会突然间问起,朕好久没见到寇准了,为什么啊?

所以,他见到王钦若就会问起,爱卿为何不在中书办公啊?

王钦若答道,臣已不是宰相,怎敢在中书办公?

赵恒便吩咐宦官送王钦若去中书理事。

丁谓在中书设宴招待王钦若,然后将他礼送出去,并跟大家说,皇上命中书款待他而已。

款待

这顿饭王钦若吃的五味陈杂,出来后他跟宦官说,你回去禀告皇上,说没有诏书,我不敢在这办公!

赵恒令翰林学士下诏,但丁谓随之主导了内容:王钦若任山南东道节度使、同平章事、判河南府!

待遇跟宰相差不多,但是办公地点却由中书变成西京洛阳了!这已经是矫诏了,王钦若就这样被礼送出京了。

如果说这就是王钦若的最终结果,那丁谓绝对愧对了奸臣这一称呼。

一年后,王钦若生病,数次上书请求回京治病。

丁谓扣押不报,然后派人私底下告诉王钦若说,皇上已经多次提到你,非常想见你一面,你不必等朝廷批准,直接入京吧,皇帝一定不会怪罪于你。

王钦若信了,就这样回京了。

见王钦若主动钻入圈套,丁谓斥责他擅离职守、目无法纪。然后,再派御史中丞薛映将他审讯

薛映也是李沆的女婿,跟王旦、王曾可是意气相投,对王钦若那自然是往死里审。

王钦若惶恐伏罪,被贬为司农卿、分司南京,儿子王从益被撤职,王钦若下属也被问罪,并将结果通报各地。

丁谓终于实现了权势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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