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能载政：民国时期三份官方服制条例背后的风起云涌 / 四六文摘

之前在《我们需要什么样的国服？时代变迁中为何失去了礼服？》一文里提到过民国时期有过三份官方服制条例，这可能也是中国最后的官方服制法令了，这背后又隐藏了什么样的服饰潮流变化？又承载了怎样的历史变迁呢？

我们先要明确是哪三份，其实也正好划分了民国短短几十年里三个时期：

1912年，民国元年，北洋政权《服制》；

1929年，民国十八年，蒋政权《服制条例》；

1942年，民国三十一年，汪伪政权《国民服制条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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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2年《服制》附图

服制中的服饰潮流变化

由于三个服制条例之间都有十几年的间隔，所以从其规定的服饰来看潮流变化十分明显。

没有旗袍的年代

在1912年《服制》里尚没有旗袍，我们之前有介绍过，旗袍并非随着民国建立而诞生的，实际上它的出现是在20年代，并且早期旗袍式样较为丰富，后来逐渐定型成我们熟悉的民国旗袍样子。所以1912年的时候，女性礼服使用的是对襟立领上衣与马面裙，这是什么？这就是裙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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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2年《服制》里的女子礼服

值得注意的还有，当时上衣很长。我们知道，即便款式相同，衣长还是会随着时代潮流而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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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初年，身穿裙褂的妇人画像

旗袍的诞生与加入

到了1929年，20年代末，旗袍加入了，不过起固定长度只是在小腿肚的地方，袖长也是在小臂中间，这也是符合当时潮流的，而不是30年代的长旗袍。有意思的是，它还提到裤子与旗袍一样长，说明当时里面是穿裤子，还是长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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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9年《良友》杂志上的女子照片

其后1942年的固定里依然保留了旗袍，也只剩下旗袍了，因为1929年里另外一种袄裙早就在潮流中淹没了。事实上，1929年的时候袄裙在时髦女子中间已经不见穿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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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年代，马甲旗袍（左，旗袍雏形）与马甲袄裙（右）

中山装的出现

而男装方面，1912与1929都是采用了袍褂的形式，而1942则明确提到了中山装。尽管我们如今对中山装的主导地位认知远胜于袍褂，但是这却是中山装惟一一次拥有官方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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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2年《国民服制条例》配图

由于1942年颁布方是汪伪政权，而台湾地区后来沿用的是1929年那次条例，所以是袍褂，所以其官方身份其实很短暂。不过这不妨碍他如今成为老大哥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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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9年，穿袍褂的政要们

硬要总结什么话的话，那就是，这些规定里的服饰是顺应潮流的，而非乱开脑洞的结果。

民国为何会有服制条例？

1912年的《服制》颁布于民国元年，也就是说民国建立之初就有了服制条例。而我们都知道，新中国成立至今，并未颁布任何民用礼服法令。是什么导致了民国一建立就要有一份服制条例呢？

是因为民国接手的是一个曾经等级森严了几千年的国家，尽管进步人士已经接受了新潮流，但是依然有很多人通过服装来捍卫旧时代。是的，明末清初的“易服”与清末民初的“易服”本质上都是对前面一个庞大时代惯性的逆转。

与清代需要捍卫自己政权的正当性不同的是，民国需要捍卫的是平等思潮与现代理念对这个古老而沉重的国度的改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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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1年底，南京临时大总统选举会留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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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2年，中国西北某地

剔除旧时等级服饰

在1912年的《服制》里，无论是女子裙褂还是男子袍褂，平民色彩十分显著。相比以前在《会典》里动辄十几页的“舆服”来说，民国的服制条例简单极了，而且1929年的比1912年更简单。1912年还分了大礼服和常礼服，1929年与1942年就只剩下一种礼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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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2年《服制》里的大礼服。左为昼用大礼服，右为晚用大礼服。

什么帝王将相，什么服色禁令，在这时统统不存在了。而采用的是裙褂和袍褂本来就是民间在使用的带有民间礼服色彩的服饰。后来加入了旗袍也是一样，这些服饰哪怕平时也是经常穿着，说明礼服与日常便服的界限越来越不明显了。

这也是后来新中国建立没有服制的主要原因，当时连袍褂和旗袍都不要了，伴随着社会性质进一步变化服饰属性也在变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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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0年，国庆宣传画。

引入现代西式服装

而1912年里的大礼服，直接采用的是西式的晨礼服和晚礼服，地位高于中式服装（这种衣服至今依然在日本皇室男性成员里充当重大场合的礼服）。常礼服里才出现了袍褂，并且并列依然还有西式服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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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1年，明治44年，日本皇族大礼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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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明治天皇

这种中西并行的路线在后来的1929和1942里依然沿用，只是去除了大礼服。不同的是，1912年常礼服用的是与大礼服类似，而1929年的是诘襟，1942年的是中山装。

而在实际生活里，西装成为了这些新派人士的标志，成为了他们力图带给旧中国的西方现代理念的象征。如很多人认为的中山装发明人孙中山先生，他穿中山装或诘襟的照片来来去去就那几张，可他穿西装照片就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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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2年，穿着西式服装的顾维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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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5年，孙中山与宋庆龄

服制条例的从有到无

此外，尽管有服制条例，但其实对于服饰的约束并不大。不仅没有禁用的服色，连规定的服色都很少，更别说实际上的执行力了，所以说它其实更像一份指导书。

无论是中式还是西式，无论是什么样的款式与潮流，都可以选择。民国时期对于服装有多场讨论，之前《大侠魂与短装：一个宁要洋装不要长袍大褂的民国》里就介绍过一例，本身也与服饰自由的风气密不可分。拥有了着装的自由，才能讨论穿什么好。

而新中国的建立本来就是要求更彻底地打破等级，所以我们在《1907-1968：一个中国人横跨3个世代的肖像记录》里看到，普通人甚至不穿长袍了，而选择了短衣。原本只是要打破官与民，如今更是要打破富与贫了。（当然，后来物极必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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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0年代的列宁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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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7年，哈尔滨亚麻纺织厂的女工在试穿“布拉吉”。

传统服饰的贵贱高低

如今的我们回头去看，要求恢复传统服饰或古代服饰会面临的种种问题，就不难发现是等级坐标不见了。很多人动辄就是穿有古代有官职有地位的服饰，或者是古代礼仪场合的特定服饰，而这些放在今天是完全不存在不发生的，那么这个服饰本质上在今时今日是完全没有它的位置。这也是为什么《女性传统服饰应该如何充当礼服？ | 从朴槿惠的韩服说起》里说，采用传统服饰充当礼服的时候，我们都是不约而同选择最为平民的那一款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