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说·往事平说】殷德平:拾粪

小时候在农村,傍晚时分,空气中弥漫的最多的就是大粪的气味。那时家家户户都有个茅厕。有的人家讲究,茅厕和猪圈并排砌在一起,茅缸上有踏板,有挡板,有横梁,人可以坐着安心地方便,前面还挂一个或布或草的挡帘;有的人家马虎,露天埋一口茅缸,无遮无挡,蹲着方便时,老远就看到白花花的屁股。茅厕也是肥料积攒之地。家家房前屋后都有菜地,粪便就是最好的肥料。常看到有人急急忙忙往家赶,来不及地上茅厕,就是舍不得排泄在外面。小孩子跑到别人家上茅厕,被大人看到,总会被骂一句“败家子”。傍晚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家家给菜地施肥,先浇一遍大粪,再浇一遍清水,空气中的臭味就一阵接着一阵,不过大家都习以为常了。有一句话说得好:“没有大粪臭,哪有五谷香”。我记得我们在曹甸中学上高中时,每周一次劳动也是浇大粪。整个过程分三个环节:从茅厕里把大粪舀到粪桶里,把粪桶抬到菜地,浇粪。大家都抢着抬粪桶,最没人肯干的就是舀粪,不仅活重,而且一直要坚守在粪池旁边,忍受臭气的熏染,到最后都是劳动委员去干。往往这时候我们才体会到,劳动委员是如此重要。

粪便是如此宝贝,于是很多人家就要孩子早早起床,出去拾粪。拾粪的工具有两样,一是装上长长木柄的铲锹,一是粪兜,柳条编的,簸箕状,三根树棍扣住三个角,树棍上端捆扎在一起,用锹柄托住,担在肩膀上。拾粪主要是拾狗粪猫粪,偶尔会遇到行路人留下的粪便,那就是重要的收获了。我们庄上一个姓李的邻居,比我大几岁,好像辈分还比我长一辈,我经常跟他一起通腿睡觉。他每天早上蒙蒙亮就要起床,出去拾粪。他经常动员我跟他一起去拾。禁不住好奇,我也请人做了一套拾粪的工具。记得第一次随他出去,已是初冬时节,天气已经开始寒冷,田埂边枯黄的草上结满了白霜,走在路上,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走了一会儿,我就失去了耐心。因为粪便很少。一路走着,眼睛不停地寻找,有时眼睛都看花了,也找不到粪便的踪迹。而且发现拾粪根本不能结伴而行,有时几乎同时发现一坨粪便,到底归谁,认真起来还得理论理论。但我是徒弟,他是师傅,遇到这种情况,我不和他争。所以第一次拾粪我基本空兜而归。后来又随他出去几次,也没有什么大的收获,我渐渐失去了兴趣。再加上天气越来越冷,我就和拾粪说“拜拜”了。

我听人讲,拾粪的人会“等粪”,就是看到有人在野地里大便,就远远地等,耐心地等那人公事结束。还有人会“偷粪”,就是趁主人不注意,到人家茅厕里偷粪。这些特定年月里发生的事情,如果和现在的孩子谈起,他们都觉得匪夷所思,甚至会认为是天方夜谭。但这些饱含酸涩的往事构成了那个年代特有的标记,成为一代人难以磨灭的记忆。也正因为如此,我们对今天的幸福生活才倍感满足,倍加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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