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让我把夏天定义为一只蝴蝶鞋
一座瓦房,一口水塘,一位女孩
多少年过去了,我总爱在夜深的时候
想起他们,我总认为有一些陈旧的词汇
附着某种密码,只要给它们适当的温度
比如夏天,它们就会从新活跃起来
水塘是村子的水塘,瓦房是女孩家的瓦房
水塘比村里任何男孩离瓦房和女孩更近
这三者的关联,让我在很长一段时间的理想
是成为水塘本身,就是这个念想,比读书
或者成为别的更易于身心愉悦,这缘起于女孩
总是在夏天的水塘边濯洗她的脚丫,和青春
如果不是女孩的蝴蝶结凉鞋,像鱼游进水里
如果不是我,像伏击手剥开水面翻寻蝴蝶
二十多年过去了,垮掉的瓦房已经把水塘
填平,把事物和身体内盛放青春的胃腹填平
我又怎么会在多媒体时代仍然记得起这些呢
而事实是,我内心把这次经历,拔高到
挽救一个溺水者,我记住了其中的伟大细节
包括沉在水底的时候,女孩焦急的呼叫
像蝴蝶翅膀上的萤光分开混沌和黑暗
并引领我以活着的姿态升上水面,多年以后
我把它从各种声响中择出来,音质仍然清晰
我为一顿肉记住了父亲
父亲是太阳落山的时候离世的
但我完全不能把他和太阳
联想到一起,太阳会在下一个早上
或者在下一再下一个早上
按时回来,而父亲不会,永远不会
其实,这都不重要,以我的年龄
我没有办法认知到,父亲和太阳
谁回来的合理性,我和弟弟只知道
掏鸟蛋,看天空做棉花糖,吃饱童年
在很多个晚上,我们激荡着
饥饿的血液,在各种宴席间梦游
吃白米饭,吃大肥肉,咬一口
就像咬下整个太阳的天狗
在人类的黑暗中,饱满而幸福
幸福,幸福,终于降临。梦游
在父亲的出殡宴上,成为现实
肥肉,肥肉,我久违的亲人
它们奏着哀乐,完成了对花朵的救赎
从此,在漫长的岁月里,这个面如白纸的
男人,终于在他长大成人的儿子们那里
拥有了和太阳一样,温暖而红润的注释
怀念那些不让我长大的小伙伴们
和村里的小伙伴们一起玩的时候
他们总是欺负我没有爸爸
总是摁住我的头,让我蹲下来
然后,一个一个,从我的头上
跨过去,口里说着,被人跨,长不大
30多年过去了,在许多场合
我都能听到一种,深有感触的声音:
如果长不大,该多好啊。我终于明白
当年那些小伙伴们,跨过头顶时的善意
第一人称写作:大枪和他的孩子们
从大女儿到小儿子
再从小儿子到大女儿
我搞不清他们何时能臻于繁茂
却搞得清他们的身高
和院子里的树一样
总比我更壮更快地长高
所有人见了我都说你这人真值
我花了很多心思想搞清这种值的换算规律
一觉醒来,规律没弄明白
却不知道我的头发怎么长到他们的头上
我的头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
照耀得他们的发型真好看
每一根头发就像一片缀满露珠的树叶
无比青春地反射着各种色彩的阳光
晃得我的眼睛发胀,发酸
以至于看不清他们是树还是树是他们
他们说着笑着唱着渐行渐远了
我只好依依不舍地认领着自己的影子
就近寻了一处树荫浓密的地方躺了下来
影子不见了,我也静静地睡着了
偶然掉下的几片叶子
头发般轻轻地摩挲了我几下
一点儿声音没有
发表于《绿风》2018年第五期
个人简历:
大枪,江西修水人,长居北京。南昌大学美术学士(师油画)。中国当代诗人。中华诗词学会会员。中国诗歌流派网学术委员。诗作多见于各专业诗歌期刊和重要选本,获得第四届“海子诗歌奖”提名奖,首届杨万里诗歌奖一等奖,《现代青年》杂志社年度十佳诗人奖,《山东诗人》年度长诗奖,第五届中国当代诗歌创作奖及其他多个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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