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故事”征文|说我家
说 我 家
家,在我看来,是一个久远沉重的记忆,一个深邃广博的怀念,一个无可替代的慰藉。
各家都有各家的故事。
说我家。
我姓周,远祖姓姬,乃中华上古八大姓之一。上辈人说,我的祖先是从黄河流域迁徙至长江流域,祖辈在颠沛流离中,把一支人脉留在了安徽境内,留在地球上难以寻觅的叫作虾溪的那个角落。祖父在日子熬不下去的那个年代,携一家五口逃离,逃到三十多里外的长江边上,在当年叫作老鼠头的地方落脚谋生。
此地就是今天的老洲头。
其实,当年的逃离,只是从一个不幸走向另一个不幸,从一个火坑跳进了另一个火坑。没有黎明的黑暗,永远是生死未卜的。
三个人字杈加一根横梁,就是“屋”的架构,野麦草编结的遮挡物,就是“墙”的替身,穷邻施舍的两张破芦席,就算是“门”了。
“家”有了,算是落脚了。
大姑姑被送人做了童养媳,为有一口饭吃。祖父带着我6岁的伯父,出门乞讨。他们除了养活自己外,还得养活我那守着家门的祖母和我才两岁的父亲。
当年的家人,在煎熬中苦度日月。熬到民国27年,依然没有熬出苦海。就在这一年,日本鬼子的一颗罪恶的子弹,夺走了祖父,全家天塌了。
父仇不报,枉为男儿!已经长大成人的伯父和我的父亲争着要去江南参加新四军。怎奈家有老母,人亡不能家破。父亲含泪送伯父出征,自己留守母亲,支撑着这个风雨飘摇的家。不料,祖母积劳成疾,撒手人寰。父亲独自一人,且身患重病,腹胀如鼓,奄奄一息。
家没了!
1949年升起的那轮红日,把希望带给了人间,也带给了我一息尚存的父亲。父亲像是被人从黑咕隆咚地窖里一下子拯出地面,日子开始敞亮了起来。
共产党的工作队开进了老洲头,救千万家于水火之中。父亲的病很快得到了救治。政府以周家兄弟二人的名分,分给了一套楼上下合四间的房子。父亲竟然还当选为人民代表,出席参政议政的人民代表会议。
分得的房子取代了三个人字杈一根梁的窝棚,逃难老洲头将近三十年,我这门周家,才有了一个真正的栖息之地!父亲在这里娶妻生子,为周家,为国家,繁衍生息。50年仲春,我作为周家新一代人,呱呱落地。
很快,我驰骋疆场十一年的伯父,念家心切,告一短假,带着警卫员,骑两匹快马,疯转探家。就在这个合四间的屋里,兄弟相见,喜泣交加。诉不完的衷肠,道不完的感恩。在弟弟倒不尽的苦水、哥哥讲不完的杀敌故事的交谈中,弟弟懂得了有国才有家。
这个家,得来不易。
我的父辈兄弟俩,在各自组建家庭后,繁衍成了二十余口的大家庭。到了我这辈,乃至我的儿孙辈,就人口而言,已接近40口。就家的概念,已经裂变成十多个家庭。我不知道我那未曾谋面的祖父母,特别是我那被日寇无辜杀害的祖父,倘若在天有知,将会作何感想。
是啊,看看如今我们这个大家庭,已经走出来多个中共党员,走出来多个革命军人,走出来多个知识分子,其职业涵盖诸多:人民教师、人民检察官、人民法官、人民警察、人民武警、企业达人、卓有成就的作家、影响一方的民间舞蹈家以及优秀体育教练……
父亲是在不足古稀之年抱憾而去的,他的一生像牛一样艰辛付出,没有得到享受。但我的母亲,是在走完九十年人生历程后,才决然地开启说走就走不再回头的旅程。老人家在日时,得到了前呼后拥的孝敬,老人家是幸福的,当含笑九泉。
父辈曾一再叮嘱我们,做人不能忘了根本,不能忘了我们从哪里来,更不能忘了是谁给了我们一个四季安泰的家。
孩提时,我也曾多次去过虾溪,却完全不知道祖辈在这里,究竟经历怎样的苦难岁月。伯父和父亲年迈时,把寻根问祖嘱托给我,我也总想领着后人一起回老家,却一直未能如愿。我想如今的虾溪老家,也一定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甚至在想,人生的意义何在?家的意义何在?祖辈对于我们来说,意义何在?
因而,我辈必须去寻根,去寻觅尘封已久的历史答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