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最可怕的事儿,不是一人孑然终身,而是两人孤独到老
她牵着白马一步一步地回到江南,一个人住在有燕子有金鱼柳絮飞舞阳光温暖的地方。她就像古高昌国人那样固执,嗯,那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她偏不喜欢。渐渐地,白马老了,她也老了。
她走遍天涯苦苦地寻觅,却捕捉不到一丝那人的气息。郁郁经年,少女鬓边悄悄生了华发。四十岁的某一天,她大彻大悟。是啊,别人的丈夫,别人的父亲,找到了又能如何?莫若将十六岁那年的满天烟火和温柔目光牢牢地藏在心底。
她在嘉兴乡下找个小房子,与表妹相依为命,包粽子的时候,还是会想起他。姐姐时常宽慰妹妹,你瞧,这些白云聚了又聚,散了又散,人生离合,亦复如斯。你又何必烦恼?既见君子,云胡不喜,其实啊,她早就猜对了结局。
她一直住在古墓里,陪着她的,有渐渐风干的胭脂水粉,有颜色凋零的凤冠霞帔,还有,很多很多书信。书信捆成厚厚的一叠,丝带已然褪色,信封也转成深黄。数十年光阴流转,奈何情深缘浅,一山之隔,却旷若银河。
他一直带着那副铁罗汉,她随手送给了他,他便贴身珍藏了一百年。他给徒弟们取名,远桥、莲舟、岱岩、松溪、翠山、梨亭、声谷,七个名字便如同七幅写意山水画。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一抹心思藏了近百年,寂寞孤独地让人心疼。
世间有很多事情,是有志者事竟成,但爱情除外。
苦苦等待,辛勤耕耘,并不一定能换来收获。
爱情里还有另一种吊诡,你痴醉地看着风景,也有人看你如同风景,入迷入画。
你目光热切,凝视着你的白月光,而你的身后,另一个人同样视你为信仰。
当你渐渐明白,与他此生无缘,不得不就此打住时,你会转身去接纳你的仰慕者么?
不,你不会的。
你知道,那只是将就。
那些不愿意将就的人们,多半就这么孤独终老。
遇见过,然后擦肩而过,无缘也是一种缘法。
若是看过一段爽心悦目的风景,爱过一个痛快淋漓的人,心中哪里还能容得下他人。
曾经沧海难为水,自然就不会随便将就了。
说到底,不将就的人,便是不愿委屈自己,不想伤害他人。
“将就”是一个中性词。
当我们基于客观现状,无法达到主观上的需求标准时,免不了会稍微降低阈值,向下做一些可以马上兑现的选择。
“将就”这件事,有二个维度,向下迁就的幅度以及持续时间的持久度,幅度、持久度与我们愿意将就的程度负相关。
幅度越大、持久度越长,我们将就的意愿便越差。
若只是轻微烈度的将就,很多人便从了。草草的午餐,拥挤的地铁,没有卫生间的客栈,吵闹的邻桌客人,突如其来的加班,这些我们都能接受,愿意去将就。
反正啊,咬牙闭眼一会就坚持过去。
但感情这事,延续在整个生命的跨度里,漫长的持续时间,“将就”的成本便显得非常高昂。
两个不合适的人勉强在一起,日子过得像饭里的沙砾或者骨鱼片里未淨的刺,咯咯吱吱。饮食起居、消费观念、卫生习惯等等各种琐碎生活细节,存在着太多的长短错乱,努力填平这些隔阂的日日夜夜,将一点点地耗尽他们的所有生活激情。
这类的将就,于人于己都是受罪。
很多人将爱情视为平常物,吃喝拉撒阳光空气,有就行,不挑刺不讲究,这一辈子么,也就这么大大咧咧过了。
而有些人,偏偏就不肯将就。
他/她就是要那种怦然心跳的悸动,就是要那种魂牵梦萦的感觉,就是要百转千回,就是要斯人如玉,就是要深入到骨髓的美好。
唯此,这才是值得一过的一生。
如果没有,宁愿就这么单着,如果生命不能维系在自己喜欢的人身上,那宁愿让余生就这么风吹浪打花开花落地浪费着。
生命有很多维度,“如果没有合适的人陪,我宁愿一个人独享生活”,这种选择和其他的选择一样,并不会决定人生的全部意义。
毕竟,世间最可怕的事儿,不是一个人孤独到老,而是两个人孤独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