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仓笔记：在体育场“走夜路”

梁东方

体育场的一侧是体育馆，体育馆一般总是与体育场在一起的。体育场的另一侧是太仓公交换乘中心，换乘中心则是很多地方都不大有的专门设施。所以我对体育场的位置印象深刻，说到体育场就会先想到那个别处不大有的换乘中心。

一般人不跑不跳不参加比赛，对于体育场不体育场不会有太多的印象。我因为这种地理上的特殊性而记住的体育场，主要是在晚间散步的时候使用，偶尔使用。

到体育场走夜路是很多人的习惯，男女老幼什么人都有，共同点是大家都喜欢在晚饭以后来这里走路锻炼。走路的是大多数，也夹杂着跑步的，跑步的速度快，需要一直穿行在走路的人中间，就不是那么流畅。

走路的人一般来说会选择走大圈，也就是沿着最外围的那一圈跑道走，可是都去走，走得快的遇到了走得慢的，就会形成拥堵，便很自然地依次向内圈扩散，逐渐就扩散到了连最里圈也都是走路的人了。

这种情况下，那些跑步的人就有点费劲，至少在这个场子里，走路还是最好的选择。个别坚持跑的人，一次次从走路的人面前经过，在周围的灯光映照下，身上有很是明显的汗水；让人觉着那些汗水不仅源自跑步，也源自躲避走路的人。他们坚持的是障碍跑。

在一座城市里，有这么大一块空地，一圈一圈地走，好像永远可以走下去，这似乎很简单，其实也不大容易。大城市一般不提供这种方便，提供了也只能惠及周边非常有限的一小块地方，不会形成整座城市都知道的活动场地。大城市的压抑感由各种因素联合组成，这不过是其中小小的一项，往往连察觉都不易察觉。小城市，原来是县城的地方，才可能有这样来去的方便。从这个角度上说，这也是生活在太仓这样的地方的福利。

体育场的地面普遍铺设了颜色鲜艳的塑胶，走下去的每一步都是有弹性的，走多久也不会有生硬的顶到膝盖的撞击感。人们的脚步都是无声的，都是可以越走越快的。塑胶跑道中间的操场是覆盖着均匀的草坪的，是标准的足球场的植被装备。在多雨的太仓，这个令北方城市艳羡的条件来得自然而然。

塑胶跑道和草坪的无缝平面衔接使人们的脚步绝无磕绊之虞，走起来自由自在，怎么夸张变化都不会突然遇到不平。球场中心玩出来的球，走路的人一脚踢回去也不会有任何障碍。踢回去的球有时候准确，直接回到了正准备跑过来追球的人脚下，有时候就会很偏，一下飞到了另外一个方向，追球人就来个急转身，撒腿再追过去；另一侧有人经过又给了一脚，这一脚也完全没有准星，球又滚回了这边。于是，不论是踢的还是追的，都笑了起来。

不是地不平，实在是人们脚下功夫不一。如果不踢球只走路的话，便不会有这样的苦恼了。

所有走在整个体育场里完全都是平整的地面上的人，都可以有那么点自由自在的感觉，连我这样在同一个地方转圈走的话，走到第二圈第三圈就会有头晕的人，好像症状也不是很明显，走了一圈又一圈。

在周围大块的霓虹灯的映照下，夜色里的行走好像具有了某种梦幻色彩。这样的灯光之下，没有街道上车水马龙无处立足的不稳定感；这样的灯光之下，分明就是城市中的一块有了恰当照明以后还可以自由行止的净土。不管白天有着怎样的生活，夜晚有着怎样的睡眠，这晚饭以后的休闲时刻，总归是人的一天里一段悠闲的时光。人们的眼睛里闪着因为色彩缤纷的光影而来的兴致勃勃，这样的兴致勃勃如果你看不清楚，那就可以从大家怎么也停不下来的脚步里判断。

在寒露已至太仓依然热如夏天的气温里，夜行的凉爽里逐渐有了汗水的浸润，汗水的浸润却正可以让人有干脆就走下去，出足了汗回家再洗澡的彻底放下的心。

熟悉一个地方，喜欢一个地方，总是从这个地方给人提供的公共空间中的细节中积累出来的。于我而言，太仓体育场在这个意义上功不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