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堡荐 | 除了阳光和午饭,她什么都不在乎。
【书名】屋顶上的猫大人
【作者】[美]马克·吐温,[法]巴尔扎克,[美]爱伦·坡等
01
作品简介
“这是本立意蛮好玩的书,一位任性的猫痴同学,在近100年前,决心推翻程式化的忠犬故事的垄断,为被埋没的小猫们在小说史上占领一席之地。他搜集到了自己觉得写得最好,最具特色的十三个猫故事,不分长短,不论出身,带着我们熟悉的、喵星人们只活在自己小世界的劲头,就这么把它们都弄到了一起,然后在封面满足地盖上自己傲娇的爪印。”(钟姗)
02
作者简介
作者有点多哦,不过马克·吐温,巴尔扎克,爱伦·坡等人想必大家都耳熟能详,我们就不再赘述啦。
【精彩段落】
祖特
盖·怀特摩尔·卡洛
钟姗 译
盖·怀特摩尔·卡洛(1873.3.4——1904.4.1):美国幽默作家、诗人,曾居于巴黎。本文选自作者1903年的短篇故事集《祖特及其他巴黎人》。
大军团大街[1]上,让-巴蒂斯特·卡耶的杂货铺和希波利特·赛儒家的美发沙龙是肩并肩的相邻店面,两家却积怨深重。据艾斯贝朗丝·赛儒说,这是由于亚历桑德琳·卡耶为人刻薄,而亚历桑德琳·卡耶则称,只怪艾斯贝朗丝·赛儒太虚伪奸诈。其实,一切纠纷真正的根源就是祖特,而祖特此时正笑眯眯地坐在让-巴蒂斯特家的门口。除了阳光和午饭,她什么都不在乎。
希波利特当初打算盘下美发沙龙时,表现出了相当的机智:他立刻和一位退休商人的女儿结了婚——结成了那神圣、同时又世俗的联盟。这位姑娘的嫁妆直朝五位数奔去,而她的心灵,希波利特说,就跟她的容貌一样美——关于这后一点,连最客观的人都得承认,确是事实。店面变更九天就完成,创了这个街区的奇迹。大军团大街的最西头颇为热闹,骑自行车的路人熙熙攘攘,还总挤着一群身穿奇装异服、在汽车上捣鼓各种花样的家伙。这条街上有很多咖啡馆,侍者们一定很需要修脸服务。而且,到希波利特当老板的时候,地铁1号线的马约门站已经启用,站口离他的店还不到一百米。这些地铁口长得就像穷凶极恶的黄色郁金香(看不懂的新艺术),每天吞吐着几千的乘客。潜在客源是不用担心了。问题是,怎么让客人真正上门,又怎么去把生客变成熟客。这时,艾斯贝朗丝的聪明才智和她一万法郎的嫁妆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她一句话就指明了方向,美发沙龙后来的红火,有一半都得归功于此。
“想吸引客人来,”她双手叉腰道,“首先店面一定要抢眼!”
在她的主张下,一切都要尽量高调。她指挥希波利特跑遍了圣安托万郊外的各种器材店,几个小时地和木匠还有装修工人热切讨论。最后,美发沙龙里外焕然一新,墙面粉刷漂亮,挂着镀金框的长镜子,还添置了一台结构复杂、镍层闪闪发亮的新机器。它的名字很威风——除菌机,店里专门为它挂了一块表示“我们有除菌机”的告示,刚好从门外能看见。整个店如获新生,原先简单写着“克尔贝,剪发”的黑白花纹招牌上,现在换成了“玛拉科夫沙龙”,顿时引人注目许多。窗架被满满的香皂、化妆水,还有各种香水压得吱吱作响,每个窗角都挂着一串鲜黄色的海绵。玻璃上白色亮珐琅的字母,人人走过去都要瞅两眼,因为它明明是用英文写的,里面却突兀地夹杂着法语词,还故意写成“香玻”这种样子[2]。希波利特雇了两个助手,让他们穿上白帆布夹克,他老婆则穿一件崭新的蓝色真丝衬衫,满脸带笑地坐在柜台后面。美发沙龙开业大吉,艾斯贝朗丝的理论很快就得到了充分的证明。整个街区都注意到了这家店,人们纷纷前来一试。玛拉科夫沙龙的生意红红火火地开张了。
然而,每个伊甸园里都得有条毒蛇,对赛儒家来说,扮演这个角色的,就是亚历桑德琳·卡耶。卡耶杂货铺闲散的店主本人,才懒得去咬牙嫉妒别人呢,可是他老婆已经快被隔壁店的开张和走红气得心里滴血了。他们自己的店年久失修,愈发破败,周边新开的大咖啡馆又都去批发商那里直接进货了,铺子的收益逐年下降,就快没钱赚了。进价售价之间曾经可观的距离越缩越小,亚历桑德琳为此烦恼不已。她想要改变,但又变错了地方:转而去进那些价廉质次的商品,只让销售情况变得更糟。就在赛儒家的玛拉科夫沙龙欣欣向荣、扬帆起航时,他们的邻居正在彻夜召开家庭会议,句句话都离不了损失惨重和气急败坏。赛儒家富丽堂皇的店门,潮水般涌入的顾客,满街人对希波利特节俭能干的赞不绝口,已经够让亚历桑德琳难受。最后,她又看到了艾斯贝朗丝,满面红光,笑容可掬,幸福地坐在她的小柜台后面,而自己却身处一堆灰扑扑的瓶瓶罐罐中间。再想起家里越积越多的债,越来越微薄的收入,亚历桑德琳心中像打翻了胆汁一样苦涩。出于礼貌,更多是因为好奇,她曾去隔壁拜访过。自那之后,那股惬意的紫罗兰和丁香的香气就在她脑中挥之不去,眼前总恍惚出现擦得铮亮的镀镍机器和闪光的大镜子。她自己店里的空气是沉重的,带着环绕身边的蔬菜、奶酪、咸鱼、沙丁鱼和一盒盒饼干混杂出的辛辣臭味。亚历桑德琳·卡耶的生活忽然变得难以忍受了。如果说没有什么比一个人自己的成功更令人开心,那么也没什么比自己邻居的成功更给人添堵。更甚的是,她的邻居并没有来她家回访,这让她更是怒火中烧。
除去这些,其实亚历桑德琳心里真正最大的刺痛,连她不管事的丈夫都耿耿于怀的,是他们叛逃到敌人阵营的重要朋友,亚伯·弗里克。结婚前,卡耶太太的体重还是五十公斤,不是现在的九十公斤,那时亚伯正是这家杂货店最年轻的雇员,同时也是她的追求者中最痴心的一位。1871年的动荡中[3],他的英勇表现引起了上头的注意,市政府让这个杂货铺小工兼民兵,摇身一变成为了国家法律的捍卫者。但即便到那时,他仍忘不了初恋,直到让-巴蒂斯特盘下杂货铺,并用杂货铺女主人之位把亚历桑德琳娶到手,亚伯才算彻底死心。之后,好心的警察局长莫名将亚伯调来了十七区,于是旧日老友又续前缘了。回家路上在卡耶太太的店里坐坐,对这位面色红润的警官来说,既方便又舒服。随便聊几句,怀怀旧,开个玩笑,再顺手得一盒沙丁鱼,或一小包茶叶回去。可是,正在他老朋友店里的东西质量开始下降时,玛拉科夫沙龙出现了。他对友谊的忠诚动摇了。弗里克先试着去希波利特那里考察一番,随即就被迷住了,成了常客,几乎天天都能听到沙龙中传出他爽朗开心的笑声。他是个英勇的男人,也是个好客人,一点不多事,完全信任希波利特的服务,任由他给自己又修又烫又喷香。他每次来都受到热情的欢迎,赛儒太太笑意盈盈,还不时送他发蜡、香水等小礼物——警察大人的友情可是很宝贵的。
卡耶太太每天隔着自己的窗户,哀怨地望着亚伯在隔壁来了又走。他现在经过的时候都不看一眼旁边的杂货铺,当然更少跟他的昔日爱人哪怕点头打个招呼了。有次,她故意在门口拦住他,准备送他的沙丁鱼都拿在手里了,他却说正赶时间,快快地溜掉了。黑暗的念头难以抑制地席卷了亚历桑德琳的灵魂,她在内心最深处起誓,一定要报仇。尽管还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做,做什么,她不祥地绷紧了嘴唇,决心等待时机。
卡耶太太这悲惨的生活中只有一个慰藉,那就是祖特,一只异常漂亮、体格庞大的白色安哥拉猫。亚历桑德琳把她从小猫时养起,她吃得太多,又遗传性地不爱运动,经年累月,就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也养成了对别的什么都不在乎的习惯。正是这种无所谓的气质,她才有了“祖特[4]”这个名字——在巴黎俗语中,这个词把一切都表达了,又什么都没说。最主要的是,它是一种对这红尘俗世彻底、超然的漠视。要说到漠视,祖特可是此中好手。就连对卡耶太太——她从自己盘子里给它精挑细选地喂食,轻柔地给它梳理皮毛,还一有时间就爱抚它——对这样的卡耶太太,祖特都爱理不理到了轻蔑的程度。当她趴在门口晒太阳时,坐在小桌后的主人,望着她眉开眼笑,各种肉麻过分的夸赞穿过店里污浊的空气传到她耳边。上帝啊,她是不是太美了点?是能想象到的美的极致了吧!看她的眼睛,天空一样的湛蓝,怎么会那么智慧和宁静?是的,我的上帝,这只猫咪是万里挑一的,她简直是只神圣的小喵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