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岛记忆】青岛广西路的传奇(下)

本文作者为网友“池清”,发表于2013年3月,公众号曾陆续发布了他的《兰山路,百年老街的遗憾》、《走进湖南路》、《浙江路的风情》等系列文章,受到了广大读者的欢迎。池清,本名迟守卫,作家及文史爱好者,经过五年的创作和网络连载,反映山东战士爱情生活的长篇小说《兵团缘》,2009年由作家出版社出版。

直到1911年,德国商人马克斯·葛瑞尔在广西路和安徽路拐角开始建造并经营了一个属于自己的百货公司——这就是广西路26号的吉利百货公司,才填补了这一地段的建筑空白——

吉利百货公司原貌(摄于1914年前)

吉利百货公司在当时的青岛被称为是“最大的专业商店”,甚至可以在《1913至1914年德国胶州保护地姓名地址录》上很容易找到它的名字,其经营范围包括:流行商品、男女时装、床上用品、珍珠饰品、化妆品、玻璃器皿和瓷器,以及葡萄酒、甜烧酒、香烟、烟叶等,公司兼营批发零售业务,还设有观赏园艺部和商业园艺部,并有花卉、种子和植物供应部,配置社交场合必须的花束、花环、花篮及宴席装饰品,同时经营着荷兰、日本和中国花的进出口贸易,当时有评论说:吉利百货公司的出现,“标志着一个新的商业时代在青岛的开始”。还有资料说,广西路26号曾在1927年一度作为成立初期的铁路中学校舍。

这个马克斯·葛瑞尔,除了经营商业以外,还经营了一家名为梅特罗伯尔的旅馆,这家旅馆位于中山路与肥城路东北角后来的中华百货商店楼上,此处已于2004年被拆除了。吉利百货店在青岛的经营几经磨难,一直坚持到1950年,马克斯·葛瑞尔才离开青岛。

梅特罗伯尔旅馆旧影(图右)

正在拆除的中华商场

从上面这张摄于1990年的照片可以看出,此时自安徽路至浙江路段的广西路南侧,除了吉利百货公司这一老建筑外,还有两栋老建筑,它们的建设年代我们没有看到文字记载,但从上面引用的那张摄于1914年前的“吉利百货公司原貌”的老照片上,我们可以看到吉利百货公司的西侧是空白的,而下面这张摄于1926年的老照片已经看到了这两栋建筑的身影,由此我们可以推断,这两栋建筑是在1914年至1926年这个时间段建成的。

1926年时的广西路

有文字记载,吉利百货公司的旁边是德商斐师恒开设的珠宝店,这家斐师恒珠宝店,曾于1926年8月5日傍晚发生过一起凶杀案——店主斐师恒被杀,珠宝被劫。地处警察署斜对面不过百米之遥的珠宝店内竟然发生如此血案,被害人又是外商,此案由此而成为了当时震惊中外的涉外大案。警察当局不仅成立了专案组,且特聘了德国侦探来华办案,经过一年的侦办,此案终究告破,涉案的两名外国罪犯一个拒捕自杀,一个执行死刑,这就是青岛历史上著名的“斐案”。

从这一案件的记载中,我们可以推测,斐师恒珠宝店应该在吉利百货公司西邻的那栋大楼,20世纪60年代初,这栋大楼成为了青岛市工商局的办公地点(见上图中桔红色建筑)。照片最右侧的建筑,即广西路42号,同时期是青岛市商业局和青岛市供销社的办公所在地,商业局在一、三楼办公,供销社在二楼办公。

从上面这张日占时期的明信片上看,那时广西路浙江路路口的拐弯曾是个门头房。后来这个门被堵上了,市商业局的副食品科就在拐角的这间屋子里。在那个计划经济的年代,这个科统管了青岛市民的肉蛋等副食品计划供应。我记得,那年头每人每月仅供应半斤猪肉,肉、油蛋等都凭票供应,逢年过节每户凭票才能购买5瓶青岛啤酒、半个猪头,即使这样,也要在菜店里排好长时间的队才能买到。现在想想这些逝去的往事,都已经感到不可思议了。

这三栋老建筑现在已经全部被拆除,完全被华能大厦(宾馆)所占据——

早期的广西路街景

这张老照片显示,在广西路安徽路路口东南角矗立着一栋漂亮的建筑,这是由德国伯德维希公司在1899至1900年期间建造的,人们一般称其为“伯德维希商业大楼”。这张照片还显示,路口西北角和西南角是一片空地。这说明,兰德曼大楼和吉利百货大楼的建造明显地晚于这个时间。

这个设计讲究的伯德维希商业大楼建成后,该公司并没有自己独立使用,而是出租了部分的楼层。据史料记载,1900年,租用伯德维希商业大楼一楼的是具有一定规模的嘉卑世有限公司开设的一家百货公司,拱形的临街大橱窗将琳琅满目的商品向人们展示,有来自欧洲的时装、化妆品、酒类、香烟,以及中国的精美瓷器、工艺品、茶叶,日本的丝绸、布料,还有来自市郊的农场新鲜的蔬菜水果……。由于当时青岛的物价要远远高于中国北方的其他商埠口岸,这些在欧洲也属奢侈的商品,只有那些富人才消费得起。在1904年德人出版的《青岛及其周围指南》中,提供了如何前往百货店的详细路线,“沿威廉皇帝海岸(太平路)向东走,经过鲁伊特珀尔德路(浙江路),在阿尔贝特路(安徽路)向北拐,在与海因里希亲王路(广西路)交汇的街口就是嘉卑世洋行的大百货店,该店还附设军队团购部、糖果罐头部和服装剪裁部……”在当时的青岛,这样规模的百货公司并不多。就在这座新兴城市的商业发展逐渐繁荣的时候,1907或是1908年,在青岛已经营了近十年的嘉卑世百货公司不知何故突然消失了。之后,青岛俱乐部租用了伯德维希大楼的一楼,1911年,该俱乐部搬到了中山路1号。还有一家叫做“奥托·林基”的药店也曾经租用过伯德维希大楼的一楼进行营业,只是这家药店与青岛俱乐部孰前孰后承租了这里,没有见到相关的记载。

嘉卑世洋行在《青岛及其周围指南》所做的广告

青岛俱乐部(Tsingtau Club)租用伯德维希大楼的明信片

20世纪30年代的广西路街景,图中左一是伯德维希商业大楼

1940年,满铁和日本大仓系财阀的混合企业鲁大矿业公司,将伯德维希大楼拆除,在这个位置建起了一座新的大楼。1945年后,鲁大矿业公司的资产包括其青岛总公司的办公大楼,一并被国民政府接收。建国后,这里成为了青岛市总工会的办公场所,门牌为广西路24号,工人日报青岛记者站也曾设立其中。20世纪末,这栋建筑成为青岛日报办公楼的一部分,随后被拆除,现在建筑了一座偌大的青岛日报报业大楼。

青岛日报报业集团大楼

如果孤立地观察这座新大楼的建筑风格,能够发现,设计者还是注意借鉴和使用了一些德式老建筑元素,但若把它和西侧的华能大厦连成一片,再与其对面保留下来的兰德曼大楼、红房子、侯爵饭店等德式老建筑相比较,就显得不甚协调,这种历史的缺憾,是无论做怎样的努力也是无法弥补的。

青岛日报报业集团大楼过广西路对面的联通营业厅,原先是青岛市邮政局,在德占时期是胶州邮政局(上图),这是青岛现存最早的邮电营业楼,现在变身为省内首座邮电博物馆。

这是一张日占时期鸟瞰风光照,照片中左下角的那条马路是广西路的中山路至莒县路段,其北侧自左向右,我们依次可以清楚地看到:广西路中山路交口一片绿色,没有建筑,往右是广西路43号奥尔特尔公寓楼,其旁边有一栋和它一样高的建筑楼,显然不是现在紧挨着它的那栋六层居民楼,过了浙江路,则是侯爵饭店(市南公安分局)、红房子及安徽路口的兰德曼大楼,红房子和兰德曼大楼之间没有建筑也是一片绿色,过了安徽路,就是胶澳邮政局(联通营业厅),其马路对面是伯德维希商业楼,向西回转过安徽路,是吉利百货公司等三栋建筑(红房子对面),过浙江路就是马克西姆公寓楼(只能看到广西路和浙江路口的一个楼角),这张照片,可以使我们把前面介绍过的建筑一览无余。

邮电博物馆

尽管邮电博物馆这一呈L型建筑的一边在广西路一侧,可是该楼的门牌号为安徽路5号,按青岛的风俗讲,它应该属于安徽路上的建筑。我们还是把目光继续顺着广西路东移——

这是广西路与莒县路交口的一栋居民楼(上图),看其建筑风格与周边格格不入。在这个位置上原先是这样的一栋建筑——

摄于1904年的欧洲人商业大楼

这栋建筑的用途,据1905年编制的关于此前两年胶澳重大社会事件的德帝国海军部备忘录称,其是欧洲人商业大楼,也有资料称其为“希姆森公寓楼”,是由当时青岛最大的私营建筑商阿尔弗雷德·希姆森于1903-1904年间投资建造,他在青岛欧人区投资建造了多栋商业大楼或住宅,他本人则住在湖北路和浙江路交口的一栋住宅里。

希姆森在湖北路和浙江路交口的住宅(左一,摄于1900年)

日占时期的欧人商业大楼

这栋大楼与周边的建筑相比较,显得较为平实和保守,其实它就是一座以实用为目的的商务会馆。那面高耸的山墙恰到好处地完成了这栋建筑对于莒县路口拐角的处理,成为了建筑师的匠心之作。

建国后,这栋建筑成为了一座居民楼,从上面这张照片看,整幢楼没有变化,仔细看,朝南的那些圆弧窗户全部被封闭了起来,屋顶上也开了天窗。不知这栋楼为何要在1993年被拆除,在此位置新盖起了我们现在所看到的居民楼?那栋白色的新楼,无论怎么看,也没有了广西路上其它建筑的那种风格了。东邻的建筑也是由希姆森投资的商业综合楼,现在的门牌号为11-13号——

该栋楼建造于1901-1902年,下面这张早期实寄的明信片也显示,在希姆森商业综合楼的西侧,没有看到欧洲人商业大楼,这也说明欧人商业楼的建造要晚于这座楼——

希姆森商业大楼老照片

尽管希姆森大楼这栋老建筑现在是保存了下来,我们对比老照片会明显地看到,该楼西首的塔楼不见了,它是在上个世纪60年代的一次大修中被遗憾地拆除了(见下图)。

试图把这个塔楼在照片上复原,我们一起看看这张照片找找感觉吧。

这栋建筑还有一个得意之笔,就是那连续的拱廊烘托出了这栋大楼的气派,这种在近代商埠广泛使用的建筑形态展示的是一种商业繁荣。德国、美国、英国等国家的一些洋行公司当时都把他们驻青岛的分支机构设在了这栋和其它的商业大楼里。20世纪20年代以来,大批俄国人来青岛生活和发展,一位俄国人在13号楼里开办了名为“米维斯基图书馆”,以俄文、英文图书为主,也有少量中文书刊。至30年代初,陆续有德籍犹太人来到青岛,这座楼里也曾设有青岛的犹太人会馆,内设图书馆、俱乐部等。二战期间,日本人在青岛抓捕犹太人,没收犹太人的财产及商业设施,二战胜利后,这些人回到青岛,财产得以返还。以色列建国后,部分青岛犹太人去了以色列。

在这座大楼西南角,现在开了一间“提琴工作室”,挂在墙上的广告画也为这座老建筑增加了一些现代的色彩。

再往东走是广西路9号,这栋楼看上去与希姆森商业大楼有着一样的拱廊,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栋建筑比希姆森大楼多了一些精致。设计者把拱形结构和立柱这原本互不相干的两种建筑构件融合在一起,制造出了独特的进深感觉,这种视觉上的差别就给了我们一种别样的美感。

这栋建筑原为一家德国商行,是德国伯蒂克尔公司的办公场所,但他不是这栋大楼的主人,其业主是一位搞房屋装饰的,名叫卡尔·皮卡德特,大约在1908-1909年皮卡德特离开了青岛,他把房子卖给了德国高等学校的一位老师。

这座楼的正立面两端各起一道山墙,山墙上有清晰的1903字样,显然这是该楼的建造时间。

伯蒂克尔公司在这里租用达数年之久,后来公司撤离了,这里成为了德国侨民的住宅。现为民居,也作为一处历史优秀建筑而被保护了下来——

对比老照片,虽说一楼的明廊被封闭以为实用还可以理解,可屋顶上原本设计别致的老虎窗却被改造得面目全非,把整个建筑的和谐美感破坏殆尽,让人看后甚是别扭。

在其对面,是夹在青岛日报报业集团大楼和泛海名人大酒店之间的一栋建筑,现在是一处民居,标示的门牌是广西路24号——

这栋建筑无声无息地矗立在广西路的南侧,但楼边围起来的这一圈蘑菇石墙似乎告诉我们,往日它也不是一般的住宅,据悉它是一栋近百年的日本老建筑。

在这座建筑的西邻,原是门牌为广西路24号的青岛市总工会办公楼,因建设青岛日报报业集团大楼而被拆除了,由此可以推断,现在的这个“24号”大约是以后改的。据我的同事王建介绍,他姥爷在日本人占领青岛时在邮电局干报务员,他姥爷家就住在这栋楼里,他小时候,大约是在二十世纪的五十年代,就在他姥爷家玩,听说这里是邮电局宿舍,那时的门牌号就是24号。他知道这栋楼的住户有局长也有工人,是附近有名的楼院,楼的东侧住的是职员,房子比较大,有的带凉台,西侧的房子小,好像是单身宿舍,他姥爷家住在单身宿舍。又有资料说,广西路22号是青岛律师公会,建筑年代不详,但没有看到这栋建筑的照片和文字资料,所以也不能判断这个22号建筑与这个24号楼是否有关联。

走到青岛路口回望广西路,路边高大茂密的雪松遮挡着我们的视线,使我们难以全景欣赏这段路上的建筑,我们只能借助于上面这张历史老照片,来透视自青岛路到安徽路段这5栋风格各异的建筑:德国商行、希姆森商业综合大楼、欧洲人商业大楼、胶州邮政局、兰德曼商业大楼。这5栋保存完好的大楼一字儿排开,不仅向人们展示着广西路的华丽和典雅,记录着早年这条迎宾路的风采,而且承载着广西路甚至是青岛这座百年老城丰厚的人文底蕴。

青岛路江苏路段平面图

青岛路是沿着观海山蔓延向海边的山坡顺势而修建的,它的北端是德国胶澳总督府(建国后为青岛市政府,现为市人大和政协办公地),南接威廉皇帝海岸(太平路)上的耶施克纪念碑(现改为海边花园),其原名为威廉街,由此,可以理解为青岛路当时就是为连接总督府和威廉皇帝海岸而修建的,以显示总督府的威严和高贵。

青岛路旧影

过了青岛路,广西路就一改其喧闹和繁华的风格,而变得宁静和矜持起来,建筑也多是围合在庭落里,比青岛路以西的建筑小巧和雅致了许多。

座落在青岛路广西路东北口的青岛路1号,原是由德国律师和公证人齐默尔曼于1912至1913年间建的,因他此前已经在沂水路上建造了一栋住宅(即后来的英国驻青领事馆,见《走近湖南路》——作者注),所以青岛路1号住宅便被记于齐默尔曼太太的名下。这栋建筑大约在1917年被一个俄国人买下,此人担任俄国领事达数年之久。

青岛路1号新旧影像对照

德国驻青岛领事馆

1926年德国领事在青岛设馆时租用了这座房子。为什么会选这栋建筑为德国驻青岛领事馆?是否因为这栋建筑离昔日象征着德意志帝国在青岛的权威的原总督府很近,因而带有一种怀旧的情感因素?这无从得知,但,德国驻青领事馆从1926年到1945年一直都是设在这里。二战结束后,曾任青岛实业银行总经理和银行理事长的孔祥勉购买了此住宅,以供自己和家人居住,并将其命名为“南园”。

1986年,孔家的后人将房屋捐赠给政府,并设立“南园孔子纪念馆”。

住宅一楼原客厅被辟为展室,陈列孔子画像和相关的著作与文献。

自德国领事馆往东至日照路口,分别是广西路7号、5号和3号三栋别致的洋楼。这天的下午,我看着阳光在这段人行道上投下那长长的影子,一股童年的温馨在心底轻轻地回旋、升腾而久久没有离去……

7号楼建于1914年之前,其所有者是希姆森,但至今鲜见更多的文字记载。

广西路5号建于1903年,是一座对称式的两层楼,其地块属于天主教使团,比起7号楼院,它的故事稍为地多一些。

广西路5号旧影

20世纪20年代末,中国医生徐慎英在这里开办了“慎英医院”,仅有门诊中的妇科、产科和小儿科,实际上是一家诊所。1940年代,有两个德国家庭曾住在这里,西半部分住的是奥托·林基与他的妻女,他1899年来到青岛,在那里一直居住到1949年,——前面介绍伯德维希大楼时曾说到,这位奥托·林基曾租用过大楼一楼开过药店,1920年之后他在中山路开设了一家经营化学和药品的商店。抗战胜利后,这里成为一家名为“维拉四打”经营进出口贸易业务的商行。

还有资料说这是德国神甫姬宝璐的旧宅,此人在1949年参与组织了一个天主教组织圣母军,利用宗教阻止青年学生参加进步组织。1951年8月5日,青岛市军管会发布《布告》取缔圣母军,青岛的参与组织者均被驱逐出境,却没有关于姬宝璐下落的记录。

1951年8月,这里成了山东军区青岛市人民武装部驻地。1963年1月驻此的青岛武装警察大队随整编改制为青岛公安大队,后扩编为支队,来年,公安支队又改为山东省军区独立团。现该建筑经过改建后,成为一处民居。

广西路3号的房子大约建于1930年,现在也是一处民居。1940至1945年德华银行青岛分行的经理约阿希姆·福斯坎普和他的家人居住在这里。

我每次经过这座建筑,它那别致的围墙总是让我心动,似乎那里面掩藏着一个我永远也揭不开的秘密。

在上述三个院落的对面是广西路14号,这是由广西路、青岛路、太平路和江苏路合围起来的一个“大院”,建国后至上个世纪70年代这里一直是海军某部所在地,后成为部队家属院。记得在1968年前后,当时青岛的篮球活动开展得比较好,这个大院也有一个篮球场,经常在周末晚上举办篮球赛,我和我的同学就相约进来看比赛。我记得迎着门矗立着一个砖结构的语录牌坊,南北两面都写着毛主席语录,在这个语录牌的南边就是个灯光篮球场,当时在青岛这算是比较好的篮球场了(见下图停车处,图左露出的一块就是那个语录牌)——

在这个大院里,散落着大小十余个楼座。德占时期仅仅建筑了这样几栋楼(括号内的序号是后期编排的——作者注):西边是德华银行青岛分行(1号楼),旁边是其辅助楼(3号楼),东边分别是德华山东铁路公司(4号楼)和德华山东路矿公司(11号楼)。

从太平路上看德华银行青岛分行老建筑

德华银行青岛分行辅助楼

山东铁路公司旧址

修缮后的德华山东路矿公司旧址

德国战败后,日本第一次侵占青岛时期的建筑有:2号楼为办公楼,建国后海军某部仍作为办公楼;7号楼为监狱,8号楼为医院,以及5号、6号、9号、10号、12号楼,并将大院用围墙套了起来。2号楼前有一座碉堡,碉堡下方有一处秘密地下坑道,其坑道的结构、施工及用途至今仍是个迷。6号和9号楼是比较有特色的一些小楼,曾被一些电视剧组看好。知青题材的电视剧《银杏飘落》就曾在9号楼拍过镜头。

2号办公楼及楼前的碉堡(图右)

6号楼

9号楼

电视剧《银杏飘落》视频截图

7号楼(监狱)

8号楼(医院)

在德占时期,铁路公司前面还有一条鲜为人知的南北向马路。据记载,1898年德国租借胶州湾后不久,应皇家海军的要求于1902年在崂山南九水柳树台建造了一座疗养院。由于德国的麦克伦堡大公约翰·阿尔布莱希特的私人捐款最多,故在当时总督的提议下,疗养院被命名为“麦克伦堡”疗养院,还以阿尔布莱希特的名字命名了一条街(后叫九水路),这条街位于广西路与太平路之间,在20世纪20年代因圈入了日本领事馆(即德华银行青岛分行办公楼)而被注销。

建设初期的阿尔布莱希特街,大楼前有一警卫室,道路还不平整。

远眺铁路公司(图左侧大楼)门前的阿尔布莱希特街,门前的道路已经平整。图右侧大楼是德华银行青岛分行,其北边的是银行的辅助楼。

铁路公司(图右)及门前的阿尔布莱希特街,门前立起了围栏,远处隐约能看到广西路上的几处建筑。

现在这条马路已经踪迹皆无,只有铁道公司旧址南面的一排银杏树大约还能告诉我们当年这条马路的走向。

我走出大院,凝视着路边这一枯树和对面泛着绿意的松树共同组成的街景,心中感叹:生命的希望总是在超越着历史的苍桑,演绎出新的更富有生机的活力,这也是我们不断追求的意义所在。

江苏路龙口路段平面图

跨过江苏路继续东行,过太平路小学操场(上图)就可以看到天后宫的后门(见下图)

我对这里有着深刻的印象,因为1970年6月17日我应征加入到山东生产建设十团是在这里体检,来青岛带兵的是一位姓杨的干部,我们到兵团后,他就任我们新兵排排长,后来济南军区26军的干部陆续到了兵团,我们团的建制也建立了起来,这位杨排长就在我们团政治处任保卫干事,后来我调到团政治处任新闻报道员,我们的寝室与他们的办公室仅隔一道墙。2010年,我们十团战友举办纪念赴建设兵团40周年联谊会时,我到兵团还见到了他,他的身体和精神依然很好。

街对面,看到了广西路1号海军部队驻地。

猛然想到在莒县路到江苏路这一段有一个孤零零的别墅小院,它的门牌号是广西路1号乙。这里原先是市物资局,现在改为物资总公司,我感到有些奇怪,青岛门牌号中的甲、乙等,是附属于某一个院或楼座的,广西路1号和广西路1号乙这是两个不同的院,而且中间还隔着江苏路,它怎么就排成“1号乙”呢?关于这个院没有查到相关的资料,于是也就无法深究了。

广西路1号海军大院,一直延伸到龙口路,它有一个后门通在湖南路(见下图),这样,它就把广西路和湖南路给联系了起来。

我们现在所看到的这座建筑,已经不是它原来的样子了。

这才是这栋楼的本来面目。据史料介绍,这座被称为总督府学校的教学楼建于1905年至1907年。

总督府学校周边景致

1914年日占青岛后,这里改为日本第二寻常小学,专收日本人在青岛的侨民子女,1940年日本居留民团出资增筑两翼。1947年该楼遭火灾,顶层烧毁,原貌变化较大。日本鬼子投降后,此处被用作美国兵营,解放后被海军驻青部队接管。

小学附设运动场

该学校原附属体育场后来建了青岛第一个游泳馆。我小的时候,都是到汇泉的第一海浴场或是栈桥的第六海水浴场游泳,从没有奢望进游泳馆,每次从第一海水浴场游泳回来,抄龙口路回家经过这里,都要朝这个游泳馆的大门望上一眼,心里也在想:什么时候能进去游一次就好了。可我也知道,这样的机会是没有的,因为那时这个游泳馆不对外开放。直到20世纪80年代初期,已经进入改革开放的年代,我们单位工会租用这个游泳馆搞职工游泳比赛,我才有了进这个游泳馆的机会。这个游泳馆不大,好像还有一个跳台,记得我还登上了这个跳台,从上往下看,感到阵阵发晕,没敢往下跳。这些年来,青岛也建了不少的游泳馆,这个馆让人感觉已经很普通了。

游泳馆对面的广西路4号,曾经有一个小小的临街奶站(见上图)。这个不起眼的奶站,却有着不平凡的经历。

1933年7月,三位就读于北平中国学院的学生张智忠、孙乐文和宁推之来到青岛,在崇德中学(原青岛11中)教师乔天华和《民报》编辑于黑丁的帮助下,在这间只有一门一窗的门头房创办了一家经营新文艺书刊的书店,取名荒岛书店。

以荒岛书店名义编辑的《避暑录话》,是青岛文坛有影响的文学杂志。很快,书店与当时聚集青岛的作家、诗人们建立了关系。时在不远处的山大任教的老舍、洪深,在中学执教的王统照、汪静之以及《晨报》的萧军等,都成了书店的常客。1933年到1934年在青岛上学的作家黄宗江也经常光顾这个书店。鲁迅指点萧军、萧红的小说《八月的乡村》和《生死场》的通信地址,就是寄往“荒岛书店”的。

荒岛书店在传播新文化的同时,也传播马列主义的革命思想和著作。当时由乔天华担任党代表的中共青岛地下市委直接领导的“左联”小组开展读书活动,荒岛书店冒着风险购进《国家与革命》等“禁书”供“左联”小组的同志们阅读。在地下党组织的培养下,张智忠和孙乐文在1934年被青岛地下党组织发展为中共地下党员,荒岛书店也成为“左联”小组的重要活动场所和青岛地下党的秘密联络点。

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个历史建筑被拆迁掉了。

原先在这个奶站向西,隔着一个门,会看到一个门洞,这就是有名的“东方菜市”的北门。

东方菜市的东门及两侧的店铺(已拆除)

据记载,该市场于1930年开始兴建,1931年竣工,其“回”字型内置天井的结构是当时商业市场的通用格局,开有东、西、南、北四个大门,每个门的正上方镌有四个半米见方的颜体“东方市场”大字。东大门沿门洞向上,在原有二层上又加了一小层,形成三层的门头。由于此处地势东高西低,北高南低,所以市场的东北两面分别又建有一层地下室。

市场开放之初,一层是市场、商家的住房及仓库用房,二层则是戏场。20世纪40年代后,由于市场经营的扩大,戏不唱了,二层全部隔成了一个个小房间,供商家和居民租用。由于市场的东门是正门,所以当时两侧的店铺都是一些实力商家。鼎盛时期的市场里有大小商家二百多,住户也有二百余家。资料显示,到1937年时,东方菜市已成为政府和各大机关的定点购菜市场。

上世纪30年代,东方菜市周边有记载的商户。

东方菜市东南边,是近在咫尺于1930年9月成立的国立青岛大学和后来的国立山东大学(即现海洋大学——作者注),师生进进出出,经此而行,这也使市场与文化密切了许多。据说,当年梁实秋在鱼山路7号家中居高临下,立在小院门口便依稀可见市场上的往来人群,而老舍所住的黄县路更近在一侧,写作《骆驼祥子》之余,可在市场边上方便地找个熟悉的车夫聊天。解放后公私合营,东方菜市里的小商店合并,从市场里边搬到临街的铺面上。再往后,东方菜市就改建成了大杂院。

可是,这一典型的具有市井色彩浓郁的东方菜市,也与前面所述的荒岛书店一起被拆除了(见上图)。这两个历史遗迹的被灭失,也许现在还感觉不到什么,可随着历史的变迁,包含在这些历史遗迹中的那种不可复制的文化缺憾会越来越深刻地显现出来。

我的一位从事教育工作的朋友曾这样说过:建筑是一个城市最清晰可见的编年史,建于那个年代,就留下了那个年代的印记和气息,它已成为记录历史的载体,是不可再生的文化资源。青岛的老建筑承载着青岛百年历史,记录着这座城市的兴衰屈辱,那些被灭失的老建筑只能“活”在老照片里了,作为后代人,我们应该给予优秀建筑更多一点的关爱。

这话深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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