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湘萍:尚阳堡流放女诗人,才情几许,被国学大师王国维盛赞?

作者:陈二虎

一、尚阳堡流人女诗徐湘萍

百感秋生旅客心,黄龙塞下独沾襟。这是明末清初女诗人徐湘萍随夫陈之遴流放到东北尚阳堡,面对秋风萧瑟的辽北黄龙塞,写下了《秋愁》。尚阳堡,在辽宁省开原市东四十里处,旧名靖安堡,是明长城最北边的边堡之一,到了清代是流放“犯人”的地方,也正是大量的官宦士人被流放到这里,形成了“流人文化”,顺治与康熙在“圣谕”中多次提到尚阳堡。国学大师王国维先生曾评价一位明末清初的女诗人说:“才锋遒丽,生平著小词绝佳,盖南宋以来,闺房之秀,一人而已。其词,娣视淑真,姒蓄清照。”这“娣视淑真”中的“淑真”指的是朱淑真,“姒蓄清照”中的“清照”是指李清照,这二位是历史上响当当的两位女诗人,那么,王国维赏识的这位女诗人是谁?又有怎样的经历?这位女诗人就是徐湘萍,有人说她就是《红楼梦》中的妙玉原型,还有人说《红楼梦》中的李绮就有她的影子等等。徐湘萍,名灿,字明霞,江苏吴县人,其侄元龙撰写的《家传》称:“夫人讳灿,字湘蘋”,江苏吴县人。她的父亲徐子懋是明末崇祯皇帝时的光禄寺丞。“少小幽栖近虎丘,春车秋棹每夷犹”,这是徐湘萍回忆少时的诗句。徐湘萍出身官宦世家,生活条件优越,自小受到良好的家学教育,对于文学艺术体现出天赋,对于诗词歌赋与书画都十分精通,她所画的仕女图,设色淡雅,工净有度,颇得宋人遗风。曾与顾玉蕊、柴静仪、林以宁、朱柔则、钱云仪等名媛相唱和,雅擅闺阁风雅,结为蕉园诗社,时人称她们为“蕉园五子”。

明代出才女,大多集中在江浙一带的世宦之家,这些才女常常结成诗友,切磋技艺,以唱和为乐。徐湘萍处于明末清初,身处战乱的年代,目睹了家破人亡,山河破碎,其诗词体现了凄离怨别,伤春悲秋,流露出家国情怀,情思丰润,突破了传统的框框,往往直抒胸臆,淋漓着悲慨家国的雄豪之气。从丈夫陈之遴的降清,令她的内心波澜起伏,十分复杂,也让她从痛苦的反思中,彻底跳出女诗人的小我情怀,以诗词来抒发“故国之思,亡国之痛”,内蕴着深度的文化意识,升华出精神的极致,“尽洗铅华,独标清韵”,被人们喻为可与李清照比肩的女诗人。面对丈夫陈之遴的降清,徐湘萍的词中表达了“欲言未言”的幽咽色彩,缠绵而深郁,蕴藉又悲凉,念者故国,依者夫君,大明亡而夫仕清,这该是一种怎样的矛盾。当她随陈之遴北上投靠清朝,她不由想起第一次随夫北上,是明崇祯年间,一晃十年,山河易主,故地重临,抚今追昔,旧恨新仇,千言万语,纷至沓来,化为词绪:“无恙桃花,依旧燕子,春景多别。前度刘郞,重来江令,往事何堪说。逝水残阳,龙归剑杳,多少英雄泪血。千古恨,江山如许,豪华一瞬抛撇。白玉楼前,黄金台畔,夜夜只留明月。休笑垂杨,而今金尽,秾李还消歇。世事流云,人生飞絮,都付断猿悲咽。西山在,愁容惨黛,如共人凄切。”词中引用了一些典故,信手拈来,寄意了对明朝倾覆的哀悼,读来沉浸在那兴亡之感,凡事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悲叹之情,表达了爱国主义情结,“外似悲壮,中实凄咽,欲言未言”是对夫君陈之遴投靠清朝的讥讽与感叹。当她随夫发配尚阳堡,三个儿子与夫君陈之遴都先后去世,身边仅剩下一子奋永,徐湘萍的心灵在流血,写下“易水荆卿去,辽河太子来。当时风色异,千载水声哀”的诗句。清康熙十年(公元1671年),康熙皇帝第一次东巡祭祖,徐湘萍闻知跪迎于道边喊冤。康熙问她:“岂有冤乎?”徐湘萍巧妙地回答:“先臣惟知思过,岂敢言冤,伏惟皇上覆载之仁,俯赐先臣归骨。”康熙皇帝望着徐湘潭,便答应了她的请求,令徐湘萍扶陈之遴的棺柩回归故里,据说徐湘萍一直活了八十余而终。

二、徐湘萍的丈夫陈之遴徐湘萍的丈夫陈之遴,字彦升,号素庵,出自海宁簪缨世家,有“一门三阁老,六部五尚书”之誉,陈家又与乾隆皇帝扑朔迷离的关系而家喻户晓,陈之遴自年少之时就与东林、复社钱谦益、吴伟业等名流交往,这钱谦益与吴伟业,可是明末清初响当当的人物。徐湘萍与陈之遴的姻缘,民间流传着一个故事,颇有些传奇色彩:据说某年夏天,有一天大雨倾盆,徐家庄园内,来了一位年轻人避雨,躲在徐家池塘亭台曲栏之间,由于疲惫不由地伏在栏杆上睡着了。话说这徐湘萍的父亲徐子懋夜里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一条青龙飞卧在家中池塘栏杆上,一下便醒了,便坐起来,听到窗外雨依旧下着,他不由琢磨刚才的梦境,真真切切,恰在这时,仆人来报,说发现一个陌生的男人,伏在栏杆之上。徐子懋惊讶不已,便穿衣随仆人前来察看。当他走近,仆人的灯笼照见那个陌生的男人,青春焕发,气宇轩昂,这徐子懋识人多矣,知这后生不是等闲之辈,便叫醒他,把他领到堂上,仔细一寻问,竟然是顺天巡抚、海宁望族陈祖苞的儿子陈之遴。这陈之遴原配沈夫人已经去世,此番赶考名落孙山,内心十分忧伤,在路途忽遭大雨,慌不择路,便误入徐家想避避雨。徐子懋不由心中暗喜,这真乃天赐良缘,自己的宝贝女儿徐湘萍待字闺中,一直没有寻到如意郎君。这年,徐湘萍大约十五六岁,便嫁给了陈之遴为妻。明崇祯十年(公元1637年),陈之遴中举,为一甲第二名,也就是榜眼,被授予翰林院编修,仕途一片光明。谁知命运多舛,造化弄人,清军南下,攻入河北衡水一带,陈之遴的父亲陈祖苞时任顺天巡抚,因城池失守,被下狱问罪,随之畏罪自杀,触怒了崇祯皇帝,陈之遴被撤职,“永不叙用”。陈之遴为之耿耿于怀,便于清顺治二年(公元1645年)七月,主动向清浙闽总督张存仁请降,愿为大清王朝效力。陈之遴聪明又有才智,很快得到清摄政王多尔衮的赏识,加以重用,他依据明代典籍,为清廷制定了一系列典章制度,是当时被依重的汉臣之一。可以说这个陈之遴属于贰臣中改庭换面比较坚决的一个,据说他曾经劝说同为贰臣的洪承畴发掘“明孝陵”。

多尔衮去世后,陈之遴更加得到顺治皇帝的重用,升任礼部尚书,加太子太保。清顺治九年(公元1652年),陈之遴的仕途达到巅峰,被授予弘文院大学士。然而宦海无常,位高人妒,他这个“贰臣”本来就不招人待见,于是,顺治十三年(公元1656年)被弹劾其“植党营私”,“市权放纵”,下吏部严议,命以原官发盛京(今日沈阳)。入冬后,陈之遴又复命回京入旗,但已经风光不再,失去了过去的权力,不被重用,这陈之遴不甘失去权力,便交结贿赂皇帝亲信的内监吴良辅,试图得到重用,但当时朝中他的政敌很多,便抓住这小辫子,被告发。于是,大祸临头,陈之遴因交结贿赂内监罪,于顺治十五年(公元1658年)又一次入狱,经吏部查实后,拟罪正法。顺治看在陈之遴有功于朝廷,便网开一面,免其死罪,减罪为革职,籍没家产,全家发配到尚阳堡,包括他的父母、兄弟、妻儿共二百余口。到了康熙六年(公元1667年),陈之遴死在尚阳堡。

(文中插图为《燕寝怡情》画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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