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京都文艺】作者：钟俊英《戴帽子的女人》 总937期2021年286期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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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帽子的女人
作者：钟俊英
村子里有一位六十左右的老妇人，无论什么季节都喜欢戴帽子。冬天是呢子帽，夏天是太阳帽，我原本以为她是头发有问题，后来在一个闷热又没有太阳的日子见到没戴帽子的她，发现她的头发很正常，戴帽子只是为了好看吗？
她非常干瘦，就像一棵干巴巴的树，小眼睛小鼻子小嘴巴，镶嵌在她黑黄的细纹密布的脸上。她手上一条条的青筋，就像村头大樟树裸露在地上的树根，两条竹竿一样的腿支撑着她瘦小的身子，让她顶着各式帽子走来走去……
大概她从不觉得自己是上了年纪的女人，因为她在夏天很喜欢穿着白色超短裙，或者在春秋天短裤配着肉色丝袜，这样的打扮是需要勇气的，毕竟五六十岁的女人要庄重些，太活泼了总是不太好。
去年暑假因为要核实一些人口信息，找到了她的家，这是第一次跟她正面接触。开门的是她的儿媳妇，她自己恹恹地靠着，两条竹竿腿翘在茶几上，一只手撑着脸，一副黛玉式的模样。我站在门口，跟她说明来意，她并没有我想象中那样有礼貌地请我进去，而是充满戒备又极不耐烦地说“我不知道，等我男人回来，你明天再来吧”。隔天再去，她依然是那个姿势坐着，但似乎满肚子的火，噼里啪啦一阵说辞，差不多把站在门口的我训了一顿，还是没给我任何信息，让我深深体会到这跑断腿的工作是多么难做。
后来跟母亲聊起这个女人，母亲说，这女人年轻的时候虽然个子娇小，但并不会这么干瘦，嫁过来的时候还算是个美人。她结婚头几年，生了两个儿子都夭折了，后来连续生了两个女儿。她的婆婆本来就重男轻女，加上她丈夫是独子，做婆婆的更加迫切想要孙子，儿子的夭折和连生两个女儿，使得她的婆婆非常讨厌她。在她生第二个女儿的时候，婆婆甚至都不曾进过她的房门。她的丈夫在城里上班，只有星期天才回来，所以月子里基本上就没人伺候她。她要自己带孩子，自己洗衣做饭，有时候还要自己去地里摘菜，这让她落下了头疼的病根。虽然她后来生儿子的时候，婆婆也来帮点忙，但是她吹风就头疼的毛病再也没好过。还好她的丈夫很疼爱她，这可能也是她虽然受过苦，但少女心依旧的原因吧。
在农村，家里有个在城里拿工资的人，是一件比较骄傲的事情，她也不例外。尽管跟婆婆的关系不太好，这不影响她每天把自己收拾一番，自信满满地出门，也不影响她每天在邻居们面前保持居高临下的姿态，而且总是一副小女孩的打扮出现在大家面前。
也许每个人心里都曾经有过伤痛，只是有的人后来成熟了，有的人却一直不肯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