纺织厂学工(我的初一乙班10)/ 文:施扬
纺 机厂 学 工
施扬
开学啦!开学啦!“放趟”的羊群归栏啦!
终于回到教室,已经好久未见面的同学聚在一起格外亲热。话多情长,讲着讲着就说起了老师。谁来当我们老师呢?
经历了文革造反,原先的师道尊严早已荡然无存。如今要让我们这群“皮塌鬼”服帖,看来校方(革委会)真要好好动动脑筋了。
可伟大领袖早就想好了对策,派工人阶级占领上层建筑足以领导一切。此时,由无锡纺机厂派出的工宣队已悄悄进驻了我校,每个班级都分到了两名工宣队员。
印象中,负责我班的是一老一少两位工人师傅。年纪大的是男师傅,姓张,一个手艺很高的钳工(不是七级就是八级)。他的口头谭是:“学会车钳刨,走遍天下都不怕”。
年纪小的是女师傅,姓李,胖胖的,齐耳短发,大概比我们大不了几岁,但喜欢“充老头”,整天板着一张脸,好像真把自己当成老师了。
为了表现工人阶级的崇高使命,他俩从一开始就摆出副严肃认真的样子,想把我班好好调教一番。可实在太难为他们喽!
要讲文化大革命的道理,他们绝对没我们学生说得头头是道。要论为人做事嘛,从他们自身文化素质出发,显然也讲不出多少“道道”来。
特别是他们摆起架子,居高临下想就遵守校规纪律方面教训我们时,反被我们以“维护孔孟之道,妄图扭转历史车轮”的回击,把“张三李四”(我们对他俩的尊号)批得一愣一愣,当场弄得下不了台。
性急的女师傅抵挡不住唇枪舌剑,脸红耳赤眼泪汪汪,差点甩手走人。还是男师傅“老奸巨猾”,看出此招不灵,赶忙改用“安抚”的办法。
知道我班同学喜欢篮球足球,在年级里是“称王称霸”,于是他就组织我们与纺机厂的球队举行友谊比赛,也好趁机拉拢搞好关系。
就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我们在纺机厂宿舍楼中央的篮球场上,举办了首场工人和学生的篮球友谊比赛。
那次比赛真叫个“绝”!赛场上我们学生球队扬眉吐气,出足了风头。把对“张三李四”的一肚子怨气,全泄到了对方球员的身上。
比赛开始前,赛场围满了下早班的工人和前来观战的学生。已经很久没有好好打球的我们憋足了一口气,决心借此机会好好教训那些“老大哥”们。
老张师傅作为组织者,拿了个手提话筒跑前跑后维持秩序。小李师傅搬来了记分牌,正襟危坐当起了记分员。
看台两边还挂上了祝贺双方友谊比赛成功的红色条幅,看起来还蛮当回事儿呢!
赛场上,纺机厂球队确实象“正规军”。队员都穿了整齐的队服,蓝短裤、白背心,红色的号码格外醒目,就连赛前练球热身也“耀武扬威”,跑个三步上栏尽摆弄花式,显得特别“牛气”。
反观我们就象“杂牌军”,根本没有统一服装。有穿大裤衩的,有穿内长裤的。为了区别辨认,我们干脆“赤膊上阵”。
可有句老话说得好,叫做“乌鸡胜过臭凤凰”。甭看那些工人五大三粗都是成年人,要讲打球远不如我们学生灵活。尤其他们不懂什么战术配合,拿了球只知道独往独来逞能“摆谱”,根本不注意相互掩护、拆当传球。
比赛开始了,上场队员集中了我班的精华。深谐篮球“门道”的队长陈景清足智多谋,根据场上变化及时调兵布将;脾气急嗓门大的中锋丁荣根抢球十拿九稳,几个对手封堵围抢都难以得逞;
眼明手快的关若飞擅长“捉冷刺”(偷袭),对方前锋运球刚过半场,想“单人独钓”逞能上篮,却冷不防被他半道截走了球,气得哇哇乱叫干瞪眼;
身大力不亏的李音平硬和对方高中锋拼起了“角力”,由于篮下站位总比对手抢先一步,所以篮板球基本上由他“包捎”,恼得比他身高足足有十公分的高中锋摇头晃脑直叹气。
我更是利用自己的特长,使出快速穿插的绝活,避开对方防守队员的注意,突然在底线加速突破,一个三步上栏将队友远处传来的高抛球稳稳地送入篮筐中。“哗”……顿时掌声一片!
比赛高潮一个接着一个,叫好声一浪高过一浪,整个球场沸腾了,观众们都为我们这支杂牌军叫好。我们的两位师傅更是卖力,不停的鼓掌,不停的叫好。
小李师傅更是站到了椅子上,为我们摇手呐喊助威,完全没了过去那种冷冰冰的模样。仿佛我们的胜利,就是他俩的胜利一样。
见情况不妙,正规军更加慌乱不堪。对我们几个得分高手,一会儿采用人盯人战术,一会儿几个包夹一个,小动作也越来越大,多次让裁判吹哨判为犯规。
这样,不仅失去了“民心”,还遭到了观众一致谴责(大人欺负小孩那还得了),反而让我们几个罚球高手连罚带打挣了很多小分,顺利几乎是一边倒的属于我们。
最后,终场哨响了,我们足足赢了二十多分。球场上欢呼起来,不管是学生还是工人,大家都为我们的精彩表现喝彩。
拖着疲惫的身子我们眼冒红光,看着兴奋异常前来迎接我们的两位师傅,突然间感到他们可爱起来,彼此间的隔阂也随风飘散了。
过后,正规军不服输,凑齐了全部主力队员,又跟我们多次交锋。当然,那些比赛可是有输有赢的啦,但我们之间的战斗友谊却也越打越深,有几次甚至加入他们的厂队参加区里的比赛。
两位师傅也特别高兴,这不是最好的证明工人阶级能领导一切吗!张师傅还帮我们每人弄了身纺机厂球队的队服,这样我们更是名正言顺的融入工人阶级队伍了。而且,以后的比赛我们也不用赤膊上阵了。
随着球队活动的开展,我们和师傅的关系也越来越好。“张三李四”不再摆谱师傅架子,与我们称兄道弟“和露水”(融合)。我们反而觉得他们顺眼多了,听他们的话也顺从多了。
在师傅的安排下,我们分批去纺机厂学工。到了车床边,张师傅可是神气活现多了。
也不知道他如何磨得刀头?只见架到车床上,按钮一开,刀头飞转,“丝丝丝”地切进了待加工的工件,顿时旋出的回丝象一条条维吾尔姑娘的小辫子,从刀头处垂了下来。很快,一根铁棍子变成有棱有弧、有粗有细的零件了。
张师傅鼻梁上架着老花眼镜,手拿游标卡尺对准零件上下测量,那股认真专注的模样,直到今天还深留在我脑海。不愧是高级钳工哪!
磨的刀头没二话可讲,“绝了”!跟着他学工,我们加工的零件没有一个废品,而且又快又好。可真想学到他的本领,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掌握的!
车钳刨中最基础的是钳,有了钳工手艺,操作其它车床是“小菜一碟”。而钳工最基本的手艺是使用锉刀。平锉、圆锉、三角锉,还有大大小小各种规格的锉刀,没有三年二载的功夫是学不下来的。
在张师傅手把手的指导下,我好不容易用锉刀锉了几个零件,却见两掌和几个手指都打起了血泡。看来,这门手艺还真不好学那!
跟着师傅除了学工还要学农,我们曾随两位师傅到郊区的生产队去支援“三抢”(抢种抢收抢晒),还住了几天乡下灶披间以体验生活。
可农民二哥远不如工人大哥好说话,怕学生娃不懂“青头”只会添乱,根本就没教什么正经农活。
记得好像在打麦场上搬运清扫当下手,在收割后的麦田里捡捡遗落的麦穗。期间还参观了农村阶级斗争展览会,听了苦大仇深的老佃农作忆苦思甜报告。
可让我最伤心的不是听了老农的苦难回忆,而是吃了粗糠饼野菜汤的忆苦饭以至夜半三更拉肚子的痛楚!
当然啦,到了农村也免不了捣蛋闯祸的事!看到农村出身的同学熟练地使用竹篙撑船过河,忍不住我也跳上船想操练一番。
不料船受重摇晃,没等人站稳,竹篙就掉水里去了。我被困船上在河里团团转,好不容易才被同学救上了岸。
至于竹篙,早随着水流飘走了。回村后谁都不敢吱声,生怕有人发现追究倒霉。
唉!假如学农也能学点真本事,以后到了农场也不至于一切从头学习啦!
弹指一挥间,五十年过去了。时间的长河承载着太多的事情都随流而去,可只要回忆起初一乙班那些事,俨然如临今朝。
难忘那年,难忘我的初一乙班!难忘那年,那是一辈子的魂绕梦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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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从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开始,到1999年完成最后一届中师学生招生,据统计全国共培养有400多万中师生。毕业后,这些十八九岁的年轻人就像蒲公英的种子一样,散向中国最广大的农村,扎根三尺讲台,撑起中小学教育大半个天空。
“中师生”,共和国教育史上一个灿烂的群体,支撑起祖国基础教育的半边天,他们中的大多数如今都已过了不惑之年,甚至知天命的年龄。
然而,如今大多数中等师范学校都已经停办或者改制,几十年后,'中师生"将成为绝唱!
为了重温当年的岁月,让更多的人了解我们这一代中师生群体,《蓝天教师园地》特开设“我们曾是中师生”专栏,希望希望能成为咱们中师生的温暖家园!
各位曾经的中师生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们,我们拥有共同的“中师生”身份,怀揣共同的“中师生情结”,欢迎大家踊跃来稿,分享自己当年的中师生活以及毕业后自己的人生故事。
主编:醉卧蘭亭(ID: yf476800)
【主编简介】
醉卧蘭亭:
男,70后,1993年毕业于一所中等师范学校,做过三年乡村中学教师,现供职于南京某高校。教过十几年英语,现从事美国政治与外交方面教学与研究工作。工作之余执着于少年时的文学梦,写作只是为了留作纪念。
希望结交有情怀的你一起:
品茗、读书、写文章;观云、赏月、念秋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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