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础教育三问

当下的教育（尤其是基础教育）让人产生许多疑问。

无论是何种形式的朋友聚会，十之八九都要聊到教育问题；聊到教育问题，十之八九都会发出“现实如此，我们有什么办法”的喟叹。因此，如果我说教育牵扯到无数个家庭的切身利益，撕扯着无数个家长的心，恐怕很少有人会提出反对意见。

我们的教育究竟怎么了，竟然成了让无数家庭无数家长费心、操心、揪心的社会问题？作为一个从事教育事业40年的教育人，我经常会被质问：你们这些搞教育的人难道没有办法解决这些问题吗？

我既是教育人，也是孩子家长，如今还是外孙的“导师”（积我40年教育之经验，只带外孙一个学生）。如此双重身份，促使我不得不深入思考教育领域的问题。我首先想到的是基础教育。现如今小学生、初中生、高中生家长承受的纠结与焦虑，我都曾经承受过；若干年前，我参加两个女儿家长会的那种无助、尴尬与焦急等情形恍如昨日。考试成绩下来，大女儿的心怀忐忑；临近高考，小女儿发呆到凌晨；诸如此类，我都记忆犹新。

实话实说，作为教育人，对于教育现实问题我没有能力解决。因为我和诸多的家庭和家长一样也有许多问题要问：

一问为什么“减负”喊了多年，学生的负担依然没有明显减轻？几天前我去某县职教中心评审课题，接待我的教务主任告诉我，“我每天4:00多就要起床，因为女儿5:30就要赶到学校。我先起来给她做好饭，饭做好了再喊她起来，这样她能多睡一会。吃了饭我送她去学校，在路上，女儿在车上可以继续睡一会。”看着他疲惫的面容，我说不出话来。概言之，孩子的负担有多重，拎拎小学生的书包就知道了；中学生的负担有多重，问问他们的睡眠时间有多少就知道了。

二问为什么小学低年级孩子的学习要把家长拖累其中？或许有人说，家长受到拖累，那是家长“不想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的教育观念出了问题。其实不然。试看小学低年级学生的作业，哪一项家长不参与其中能行？语文生字词要默写，朗读课文的视频要发给老师，家长不参与能行？数学作业要求孩子背诵乘法口诀，家长不参与能行？英语作业每天都要打卡，家长不参与能行？难怪许多小学生的妈妈常常感叹：“难道我的青春就这样度过？”

三问小学生低年级学生的作业为什么不能在学校里完成？外孙每天放学回来（当然是我接回来），稍事休息，就要开始做作业（语文、数学、外语每天都有家庭作业），不抓紧时间做作业，就要拖到很晚，影响孩子的睡眠。外孙常常提出抗议：“我就玩一会，不行吗？”我内心的声音告诉我，孩子在学校里待了一天了，放学后玩一会是完全应该的，也是必要的。但是，我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让心硬起来，回答外孙：“不行！现在、立刻、马上去做作业。”外孙为了放松一会，说：“爷爷，你给我读一会《格列佛游记》，这样总可以吧？”我说读书也是学习，可以！然而读了几天后我发现，因为读书占用了一定的时间，明显影响外孙及时完成规定作业，继而影响到他的睡眠。于是，我再一次狠狠心，不再利用这段时间给他读书。一本《格列佛游记》读了一个多月还没有读完。当然，公平地说，外孙的业余时间并非完全被学校作业所占用，他学习钢琴、课外英语班、打乒乓球等也占用了大量时间。然而哪个孩子没有课外特长班呢？我每天接外孙，都会有不少人向我手里塞校外特长班、辅导班广告，从语数外到拳击、美术、写字、舞蹈等一应俱全。有效需求创造了有效供给，可见他们是有市场的。

值得庆幸的是，外孙遇到了一个好的语文老师（也是班主任）。作为语文教师，她当然也会每天布置作业，但我发现，她布置作业及对作业的要求有几个特点：一是循序渐进，不急于求成。二是照顾到孩子的年龄特点和心理活动规律。三是她会将语文知识与孩子的生活联系起来。作为班主任，她当然很在意孩子的学习成绩，但与成绩相比，她似乎更关心孩子的行为习惯。所有这些，都是我非常欣赏的，同时她也让我看到了基础教育改革的曙光。

2021年1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