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耳 | 熟人厌烦症和小狗丢丢

我是在津石高速的大桥下遇到王某某的。本来这高速桥下人很少,土路,又是修建津石高速时那些工程车反复碾压的,如今尘土飞扬。遛弯锻炼的人们,大多选择水泥路和砖道,谁肯脏了自己的衣服和鞋子?但是事无绝对,偏偏就让我千万年间偶然出来一次的晨练,又是在环境相当恶劣的情况下,遇到了很久以前就很熟识的朋友。
王结婚的时候,我还去吃酒贺喜。那天风很大,我喝了很多,王搂着我的身体,死活不让我离开,非让我一定吃了和顺饺子,说是谈话正到了兴高采烈的时候。
我们最相同的话题就是一起憧憬未来。我们相识在北京某个建筑工地上,都喜欢读书的我俩于芸芸众生里互相惺惺相惜。他喜欢读史,我喜欢读文,我们常常就某个历史人物进行一番探讨,有时还秉烛夜谈。在他看来,我俩都是属于怀才不遇的隐逸者,是一遇风雨便化成龙的那种。我却一直有难以抗拒的惶恐,认为苦我心志、劳我筋骨、饿我体肤的老天,并没有降大任于自己也的打算,读书写字就和养猫养狗一样,只是个爱好而已,谁养猫养狗还能破几个世界纪录啊。我们都喜欢读书,说话也一度很默契,不过也仅此而已。
人生际遇有很多奇怪的地方,比如说我和王。明明同在一个乡镇生活,可是突然就失去了彼此的消息。经过短暂的聊天,我才知道他在做马桶垫的生意,工人不好找,欠账不好要,大女儿对象难觅,小儿子上学好多问题。我也谈了谈我的生活情况,然后,我俩居然找不到别的话题了。他抬头看高速桥底水泥的纹路,我举目远眺远处的村庄房屋,局面不是一般的尴尬。、
看到他躲躲闪闪的眼神,而我也有下意识的逃避,我俩几乎是同时开口告别,他选择沿着高速桥继续前进,而我拐弯走上了回家的路途。王的脸上布满沧桑,而我也不是当年的我了,我俩都知道分别时我们说的“下来有空待会”的客套,是千真万确的遥遥无期。
深夜醒来,仍然积极配合拍照的小狗丢丢
回家的路上,我也一直在想这一次的偶遇。我感觉是我出了一些问题,有了熟人恐惧症,或者有些忧郁症的前兆,对于社交有了本能的抗拒。不过,看上去王也病的不轻就是了。
此时距离我家还有大概四、五华里的路程,这个时候,我突然发现了一只小狗。浅黄色的,毛茸茸的有几分可爱,只是在春寒料峭里冻得瑟瑟发抖。我蹲下去试着和它交流,它居然跑过来伸出舌头舔我的手指,全然没有考虑我是否存在恶意。那一刻,有了怜惜。
就这样一边和它话语交流着,一边带它回家,小狗很奋力地奔跑,一副生怕被我落下的样子。我知道它一定是被遗弃的,想起以前养过的一只小狗的名字,于是也呼唤它叫做丢丢。丢丢好像很喜欢它的名字,摇着尾巴,奔跑越发的迅疾。
回到家我给它准备了牛奶和蛋糕,它发出一声幸福的呜咽,开心的吃了一大口,却又转身跑向我,晃了晃尾巴,这才重新跑到食物旁,大口大口的吞咽起来。它吃了很多,又喝了很多我为它倒入的清水,我发现它左眼睛蓄满了泪水,又给它滴了几滴眼药水,给它梳理了梳理毛发,所有的过程它都很惬意,微眯着双眼。
我想,大概我和王、和小狗丢丢都是同病相怜的。我和王,都无可奈何的向生活妥协,让尘土掩埋了真实的自己;我和小狗丢丢,又都渴望着被拾取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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