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走过荆棘的旅程下部(四)竞选村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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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选村书记
————选自张书林自传《走过荆棘的旅程》
文/张书林
仿佛一夜寒风就把大泽山不凉不热的秋天吹走了,冬天驱赶着最后一批南迁的大雁低回远走,最后降临在了这片灰黄色的土地上。浪涛起伏般的高山峻岭和一望无际的田野平原,很快变得荒凉起来。小城周围的山野,光秃秃的,黄色的陡坡上,胡乱地点缀些墨绿色的苍柏。清晨或是傍晚,小城上空的烟雾骤然间从绮丽的云霞间聚集,变得浓重起来,空气里充满了一股难闻的炭烟味——闲置了一年的各种取暖炉子,现在又被千门万户从犄角旮旯里取出来,派上了用场。白天吞食了夜晚,夜晚又撑裂了白昼,谁也不服谁。昼夜就这样交替着,在轮流更替间隙,流逝了日月,变换了时序,只剩下一个人的心情还是老样子,不急不慢,不惊不喜。
宾馆、五金、农副产品的经营步入正轨后,我给自己放了个“寒假”,这几天我没有再去店里,在家里陪伴妻子和孩子,与亲朋好友欢聚。周六,吃过午饭,见家中无事,我便开车来宾馆转一圈。
到了办公室,紧锣密鼓地处理了几份文件,停下来时,已是傍晚。宾馆的暖气热烘烘的,我舒适地坐在沙发上。透过洁净的玻璃窗,员工在外面忙碌不停——打扫卫生的、擦玻璃的、迎接顾客的,厨师们在后厨运菜、烧菜,红红的炉火、明亮的灯光,映照着这有条不紊的一切。
突然,我的视线被角落里一个看书的男学生吸引住了,他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长得眉清目秀,高高瘦瘦,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左手捧着一本书,右手拿着一支笔,胳膊肘下压着一摞纸,他一边聚精会神地看书,一边快速运笔,在纸上写写画画。阳光落在他的身上,让他看起来单纯而安静。但他身上穿的那身寒酸的旧衣服,使他跻身在穿戴体面的、推杯换盏的客人之间,显得那么贫困潦倒且那么刺眼。在喧嚣的环境中,他脸上的表情安稳而宁和,就好像这不是第一次来宾馆的样子。
为了不打扰孩子看书,我悄悄把员工小王叫到办公室,想问个究竟。
小王对我说:“每周五和周六的晚上,每天晚饭之前这个孩子到点就来咱们店里看书。有时候咱们服务人员也很好奇,就走上前轻轻问他,你吃饭吗?他每次总是笑笑,摇摇头,不说话。等他旁边一桌的客人酒足饭饱,结账离开宾馆后,他就把书放好,走上前去,慢条斯理地去吃剩下的饭。因您之前有过交代,对生活困难的人不能驱赶,我们也只好视而不见。为了不伤害孩子自尊心,每次都是等孩子吃完,离开宾馆后,我们再去打扫剩余菜品。”
我细细地听完,点点头,就让小王去忙自己的工作,自己推开办公室的门,走到学生身边。我看到他胸前佩戴着一枚校徽,上面写着“平度一中”,这才知道小男孩是平度一中的学生。
见身边有人来,他抬起头来。映入我视线的是一双求知的、澄澈但又不安的大眼睛。
我问:“小兄弟,你是一中的学生吗?”
他轻轻咧咧嘴,客气地笑了笑。或许他从来都没有料到有人能跟他说话,所以他显得有些羞赧而尴尬。我很想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为什么要到宾馆来吃剩饭,但他只是安静地聆听,任凭我怎么问,他依旧不说话。为了缓解尴尬,我轻声问他:“小兄弟,你怎么不说话呀?”
刚说完这句话,他的脸“唰”一下子红了。他站起来,夹着书和本子,低着头一声不吭,局促地朝宾馆大门走去。
很长一段时间,我再没有在宾馆里看到这个学生。他一定是家庭生活困难,我想。每念及此,我心里都非常懊悔,懊悔自己怎么会这么冒失和唐突,不顾及一个学生敏感且脆弱的自尊心,后悔当时没有把他留住,没有问明他的情况,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我心有不甘,我想他能出现在我的宾馆,跟我就有缘分,如果他生活困难,我应该帮助他。也不知是不是心有料定,我跟领班小赵说:如果以后再见到这个学生,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转眼两个月过去了,每天在繁忙的工作和应酬中,我一直惦记着这件事。终于有一天,这个小男生又出现在宾馆里。小赵给我打电话,气喘吁吁地说:“老板,您问的那个孩子,今天又来了。他正坐在厅堂里看书。”
我说:“你们别打扰他,我马上过去!”
放下电话,辞别生意伙伴,我急忙来到宾馆,生怕一不留神他又走了。等我到达宾馆,果然发现他又坐在靠窗的老位子上看书。
小赵刚要跟我说话,我轻声“嘘”了一声。我走到厨房,让师傅现蒸一笼包子,打一碗鸡蛋汤。男生安静地看着书,做着题,浑然不觉我已到来,当然也不知道我为他所做的这一切。
等我把一盘热气腾腾的包子和一碗鸡蛋汤摆在这个学生的面前,他吓了一跳,诧异地抬起头来。我耸耸肩,笑着劝他:“小兄弟,还没吃饭吧?你看看这些够不够?赶紧趁热吃,我是这个店的老板。咱俩交个朋友吧!”
我的殷勤和热情更是吓着了他,他一看我说话自来熟,起身又要走。
我一把捉住了他的手,拉住他,用不容商量的语气对他说:“小兄弟,不要客气,不要走,你先坐下!”
也许听我语气诚恳,不像坏人;也许是他真的饿坏了,他很听话地坐下来,眼睛紧张而镇定地盯着课本,喉结“咕噜”滚动了一下。
他的模样让我想起了很多往事,我心中很是难受。我熟稔而自然地把包子往他眼前轻轻一推,拿起一个放在他手里,示意他趁热先填饱肚子。他愣愣地接住了,抬头望望我,见我在看他,连忙低下头,包子拿在手里却没有吃。
我看他一双眼睛假装镇静地看着书,温和地笑着,继续问他:“小兄弟,你是一中的学生吗?你家是哪里的?有困难需要帮助吗?”
他还是不说话,但我说的话他在听,因为当我提及他的家庭和亲人时,他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一滴、一滴地落到书上。很快,书的一页就湿透了。
眼前这个孩子内心敏感而柔软,大厅里人多眼杂,我不好再继续问他。我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把他的书合上,拉着他的手,转过头对服务员小赵说:“帮我们腾一个单间,我们聊一聊。”
我们两个面对面坐着,我把湿巾递给他,安慰他说:“小兄弟,你不要哭。我之前听我家老人给我讲过一个故事,今天我把这个故事讲给你。”
他抬起头来,抽噎着,我继续说:“传说企鹅以前是会飞的,有只母企鹅因为翅膀短飞不起来。大批企鹅飞走了,一只公企鹅决定留下来陪她。为了找吃的,他们努力学会了游泳。多年后,他们坐在海边,她说:'对不起,为了我,让你放弃了天空。’他说:'没关系,有了你,我才收获了海洋。’——如果事与愿违,就相信上天一定另有安排,所有失去的,都会以另外一种方式给你!人生如果容易的话,你当初来到这个世界时就不会从哭泣开始。人生总是不容易的,你说是不是?但我们活在这个世界上,老天爷让我们从这个世界走一遭,所以我们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要有信心、要坚强。你说呢?”
学生用纸巾擦干了眼泪,看着我,哽咽地说:“谢谢您这么好心,我觉得……觉得自己生活太苦了,心里有点受不住。”
我拍了拍他肩膀,说:“你是一个懂事的好孩子,我那天见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孩子,我当初比你还难,但我也咬着牙挺过来了,家里的亲人虽然比以前少了,但我也活得好好的。你相信我吗?”
孩子不容置疑地点点头。
我见他情绪稳定下来,拉着他的手,继续问他:“孩子,你家是哪里的,能告诉我吗?”
就这样,我终于打开了孩子敏感而紧紧封锁的内心世界。
原来眼前这个孩子叫林平,目前正在平度一中读高一。他老家是旧店镇的,距离学校有一百多里路,他平时就在学校住宿。他的家庭非常不容易,父亲因病去世多年,母亲则常年卧病,还有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奶奶需要照顾,家中所有重担都压在他姐姐一个人身上。
一说到自己的姐姐,他非常愧疚,哭泣道:“姐姐的学习成绩比我还要优异,但为了能供我继续读书,她早些年初中毕业后就已经辍学了。”
我叹了一口气,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第一眼看到他就会有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了。有心理学家曾指出:人生于世,一旦情境中的某一特征和过去的经历匹配上,就会让你产生“似曾相识”的感觉。让你一见如故的那个人,确实值得你一见如故。因为他的身上,有你生命中某个重要的人的影子。而那个人,很可能就是你的父母或者兄弟。
林平继续说着,我一边听,一边垂泪,仿佛他口中的故事不单是他的,也是我的。
自从父亲走后,林平的家里实在穷得揭不开锅了,简直捉襟见肘,食不果腹。但日子再穷,母亲和姐姐还是坚持供他上学读书,她们倾其全力,把全家的希望都放在他一个人身上。
林平说:“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平度一中,在乡亲们眼里,这等于一只脚踏入了大学校门。上学,对全家人来说,不是一件多好的事情。那天,我背着乡亲们提前捐赠给我的'百家饭’,背着姐姐为我打捆好的破棉花被裹着的铺盖卷儿,告别了我的老家。我踏着那些远古年代开凿出来的崎岖不平的小路,向本县最高学府走去——走向一个我所热烈向往但又完全陌生的新环境。当我背着那点破烂行李踏进学校大门的时候,心中充满了庄严的感情。我只有比别的孩子更拼命读书,只有读书比别的孩子更好,因为我不能辜负家人对我的牺牲和付出。可是,吃完'百家饭’,我便没有其他吃食,下午吃过晚饭(我只买一碗稀饭)到晚上睡觉这一段时间,实在是太过漫长了,经常饿得心火缭乱。饥饿迫使我向城郊走来。”
“我在城郊的土地上疯狂地寻觅着:酸枣、野菜、野果,一切嚼起来不苦的东西通通往肚子里吞咽。要是能碰巧找到几个野雀蛋,那对我来说真像从地里挖出元宝一样高兴。我拿枯树枝烧一堆火,急躁地把这些宝贝蛋埋在火灰里,而往往又等不得熟就扒出来几口就吞掉了。秋天的土地是收获的土地,瓜呀,果呀,庄稼呀,有的已经成熟,有的正接近于成熟。这些东西对一个饿汉的诱惑力是可想而知的。但我总是拼命地咽着口水,远远地绕开这些叫人嘴馋的东西。我只寻找那些野生的植物充饥——而这些东西如水和空气一样,不专属于任何人。可现在是冬天了,日子实在太艰难了!”
“我付不起一日三餐的餐费,平时一天只吃两顿饭,晚上基本不吃饭。有时候实在饿极了,简直要饿晕了,也会去食堂买一个馍馍充饥。就这样一直撑到周末,一到周末,我就溜出来,到你们店或者其他的饭店,白天学习,一旦客人吃完,我就坐到客人的饭桌上,吃他们剩下的。有时饭店的菜实在太好,倒了实在可惜,假期时候我也会打包带回家,我的母亲和奶奶,还有姐姐,她们哪里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呢!”
从平度一中到我们店,少说也得有七里路,我情不自禁地打断他,说:“孩子,你学校离我这个饭店挺远的。”
林平听完,号啕大哭起来:“因为饭店离我们学校远,所以才不会被其他同学发现,不会被瞧不起,更不会骂我是'没爹的叫花子’。”
我抚着他的头,为他擦去眼泪,看着他说:“孩子,不要难过,不要哭了,我们是男子汉。你的情况我都深有体会,你不要难过,日子再难,也得好好继续下去啊。”
林平的经历让我整宿翻来覆去,没能睡好觉。看着其乐融融的一家人,我想到他本该在这个年龄无忧无虑地读书、考大学,却要在学习之余为自己、为一家人的生计、温饱担忧,心事重重。当初三弟在外地读大学,他会经历这些吗?我伤感地闭上眼睛:他从来没有度过一天安生的好日子,他从很小就要为整个家担忧,为母亲分担,等上了大学,还要为我和李云节省。他默默地为我们做了这么多事,而我在他仅仅二十来年的人生中,作为他的二哥,我为他做过什么呢?想着想着,泪水禁不住湿了脸颊。
林平是一个非常懂事、孝顺的孩子,我不能对他的事情袖手旁观。
李云见我心事重重,在孩子睡着以后,跟我聊了一会儿,她劝我说:“本想着大家生活都好了一点,没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那么多生活困难的人。你要放心不下,明天就去看看吧!”
听了妻子的话,一颗悬着的心总算安定下来。次日一早,我一个人开车来到平度一中。
屈指算来,从我上次来学校迄今大约有十年了吧!十年前,三弟还在这所学校念高三;十年后,早已物是人非。当时,学校还是几排小平房;而今,学校经过扩建,不仅修建了整齐漂亮的教学楼、宿舍楼、办公楼和食堂,而且楼下还建有宽阔的操场、整齐的草坪。在千变万化的世界面前,如何不让人感慨光阴飞逝,时光无法长留呢!
跟学校门卫说自己是林平的叔叔,路过此地来问问孩子的学习情况。门卫跟学校老师简单汇报以后,让我到某办公室,直接去见他的班主任。
我一个人走在学校后院的大墙下,踏着那些衰败的枯草,独自溜达着。沿墙根的几棵老梨树已经落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枝条灰白而洁净,在初冬的寒风中静静地挺翘着。其中有一棵树的树梢上,竟然还奇迹般地留下了一片硕大的叶子,被寒霜染得深红,旗帜似的在蓝天下索索地招展着。我东走西绕,经过一道木式走廊,再转过一个花坛,到达了指定的办公室门口。
在门口,我见里面有一位中年男子戴着眼镜,正伏在桌子上批改作业,我赶紧立正,高声喊了一句:“报告!”
老师回头,疑惑地望着我,问:“找我有事吗?”
我说:“老师,你们班有叫林平的学生吗?”
老师扶了扶眼镜,说:“有。哦,想起来了,您就是林平的叔叔吧,刚才门卫跟我说了。”
我说:“是这样的,老师,我能耽误他点时间吗,我路过这里,来看看他。”
老师说:“这样,我去喊喊他,你先在这里坐会儿。”
老师很快就带着林平出来了,林平跟在老师身后,见到是我,一脸惊喜,他喊出声来:“叔叔,您怎么来了!真没想到您能来!”
我点点头,说:“是我。”
老师见我们看起来很亲密的样子,就允许我带着林平出来了。我们走到一个安静的小花园,坐在走廊上,我跟林平说:“孩子,我放心不下你,就过来看看。你放心,我跟老师说,我是你的叔叔,路过这里来看你。”
林平听了,很感激地看着我,说:“谢谢叔叔!”
我们又谈了一会儿,我嘱咐他一定要好好学习。过了一会儿,我跟他说:“孩子,我不打扰你上课了,我给你带了些苹果,还有一点吃的。”
林平见我一个人一早就来了,知道我是好意,他不再拒绝,对我连连感谢。
我问他:“林平,在你们班上还有家庭生活困难的同学吗?”
林平点点头,不明所以地看着我。
我说:“这周六你带他们到我饭店,我请你们吃饭。”
林平不安地说:“叔叔,您已经帮我很多了,我们再去打扰您,那样好吗?”
我说:“一点问题都没有。我上周进了一批食材,再不吃就浪费了。你带你这些同学过来,你就为我办这件事。”
林平听了,不再看着我,他低着头,我发现他脚前的泥土溅起了飞尘,看来他明白了我的心思。
周六,户外的天气是非常好的,蓝天显得纯净而高远,被人踩得硬邦邦的小路,在阳光下显得有些刺眼,因为没有风,道路两旁几排小叶杨,叶子干巴巴地蒙着一层尘土,静静地站立着,等待着。
我让厨房一大早就开始忙活了,炖的炖,蒸的蒸,煮的煮,炒的炒。等到十点半,我看到他领着两位学生来到我们饭店。两位同学穿戴都很整齐,一身整洁干净的校服,但上面打的补丁都洗得发白了,脚上一双球鞋也刷得变了颜色。另外两位同学是第一次见我,都有些拘谨。我邀请他们来到包间,等他们坐下来,饭菜也端上来了。
看到满满一桌子菜,炖肘子、炒鸡、蒸鱼……同学们眼睛都直了,但他们都忍着不拿筷子,很礼貌地对着我,客气地说:“谢谢!”
我说:“来吧,别客气了,你们都饿了吧,咱们先吃饭。”我一边帮他们夹菜,一边帮他们倒水,他们怪不好意思,都说自己来。我们一边吃,一边聊家常。
经过一番交谈,我这才知道林平带来的两位同学,一位叫韩华,一位叫陈有志。他们品学俱优,但是家庭情况比林平好不了多少。
韩华的父母是地地道道的农民,他的家庭贫困是因病、因学造成的“支出型贫困”的缩影。母亲早年因脑膜炎导致双目失明,这个家庭为治病花去三四万元。父亲一年四季靠几亩地平衡着一家的支出。姐弟两个,一个上初中,一个念高中,还有90岁的奶奶,生活的重担都压在父亲一个人肩上。韩华对我说:“正因为家庭条件不好,所以才要好好读书。因为父亲的希望都在我身上。父亲经常对我说的一句话是,暂时的贫困不是永远的贫困。假如说(钱)不用在教育上,不用在下一代上,那才是永远的贫,永无止境的贫。贫我可以了,下一代不能再贫了。”
如果没有父亲那场意外,陈有志一家的生活也许还能过得去。十年前,陈有志的父亲开大车发生意外,抛下孤儿寡母相依为命。为了能供唯一的儿子上学,母亲一年到头省吃俭用,精打细算,她养猪养鸡,种小菜卖钱,甚至连家里的鸡蛋都舍不得吃。陈有志回忆父亲刚走的那年家里过春节,看着别人家的孩子穿着新衣服走在大街上,从裤兜里掏出糖块和瓜子,一边吃,一边玩的时候,自己心里也特别想吃,就等孩子们走开后,捡他们剥开的糖纸,拿了舔一舔解解馋。
我听着孩子们的话,心里太疼了。一张水果糖纸拿来舔舔是哪样的味道?陈有志继续说,考上平度一中后,家庭开支更大了。为了能省点支出,他经常挨饿,除了感到眩晕以外,胃绞痛时常发作。时间长了以后,胃痛已经变成了一种隐隐约约的感觉,并不像先前那样尖锐。
孩子们吃完饭后,我又让厨房准备一点饭食,让他们打包带回家。就在他们迈出宾馆大门的时候,我决定资助这三位同学读书上学,我留下了他们的联系方式,每月都会给他们打钱过去,一直坚持到他们顺利考入大学和参加工作。
助人是快乐之本,后来,受我资助的学生家长专程跑来感谢我,我很高兴自己的一个小小的善举竟然能为一个家庭缓解这么大困难。于是,资助贫困学生成为我的一种习惯,我不记得自己曾经捐款资助过多少学生,但我知道有不少孩子在我的资助下,靠读书改变了自己的命运,有的甚至博士毕业。
关注贫困学生,这或许跟自己儿时艰辛的求学经历和生活经历有关。儿时艰辛而不堪回首的求学之路,让我终生难忘。等到我自己事业有成,有了一定的经济基础后,关注那些因家庭贫困而影响正常上学的孩子,也成了我义不容辞的责任。我从很小的时候就明白,只有读书才能改变贫困的现状,有时候读书并不能直接带给人名利等现实的东西,但是读书,却能真正开拓一个人的眼界和胸怀,可以让人在孤单时不落寞,在失望时还能拿得出勇气,看得到希望。

也许真像别人说的那样:心里有群众,群众就拥戴。我的善行为自己赢来了良好的口碑。我在村中的好名声就从日常点点滴滴的言行中树立起来。我自己觉得,正是在跟村民、生意伙伴一天天打交道中,我才得以快速成长起来。
2004年,南关村老书记快要退休了,村中正巧又赶上三年一次的大选。当六十多岁的李书记拄着拐杖来到我家,找到我,对我说:“书林,你在咱们村里的前期工作成效很好,要不要试试竞选村支书?”
“我,我不行吧?我缺乏经验,而且在村里辈分也不高,也没有多高的威信。”我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瞎说!臭小子,你现在是我们村的能人,你可不能自己富裕了,就忘了父老乡亲。现在改革开放,国家政策好了,你自己成万元户、百万元户了,你可要带领全村走向致富道路,让村里多出几个万元户,把全村建成富裕文明和谐的新村啊。我年纪大啦,身体每况愈下,脑子也不如年轻时灵活了,我跟不上形势,我看我们村的重担就由你来挑了。去年,办事处党委来了一个书记,我已经跟他汇报过了。还有几个月就要选举,所以你考虑考虑,这次村书记选举,我思量来考虑去,觉得村中无其他人选,非你莫属。”
我心里打起了退堂鼓:我是从东北回来的,自感觉在村里威信不高,资历比较浅,选不上自己难堪;要是选上了,也没有太大信心。我赶紧推辞说:“叔,你不要给我压力,我的能力还不行,况且我在咱村是独门小户,咱南关村土生土长的是李氏家族。叔,我看您还是从李氏家族当中,给咱村选人才吧!”
老书记说:“谁行谁不行,我还没有数吗?这是给村里选人才,不是为个人谋私利,半点亲情都不能讲,不能因为一个人就害了整个村子啊。这样吧,书林啊,你试试吧,开大会选举,我帮你写宣传材料,在村选举会上,我首先提名推荐你,村里人都不傻,这么多年,你默默地给村里做了多少工作,大家心中都有底。你就试试吧!”
我还是发怵,犹豫再三,说:“叔,现在农村选举很复杂,尤其是我们城中村,村民要求也比较高,没有个两下子,干不了。”
老书记气得直跺脚,说:“臭小子,你是不是不拿我的话当话了?你忘了当初村里怎么照顾你了?现在你自个儿翅膀硬了,就不管我们村了,是不是?我在村里工作这么多年了,情况我都非常清楚,这也是村里大多数人的心愿,我说你行,你就能行!我不会看错人哩!”
管理一两个公司我还胸有成竹,可管理一个村子这么多人,自己还真是犯了难。见老书记态度坚决,尽管心里没底,但锻炼一下自己未尝不是好事,我只好硬着头皮应下来。
到了晚上,我跟李云商量了一下,李云说:“你呀,总是考虑太多。你就选选试试呗,可有一样,不管选上选不上,都不能跟小学生考不好似的灰心丧气!”
“瞧你说的,我还能那样哩!我要那样,怎么面对咱儿子?”那时候儿子已经上初中了,几乎每个学期他都能拿回家一个奖状。
因老书记的宣传,很多村民见到我就说:“书林,你别担心,我们也看你行,有你带着我们干,咱村保证能富起来!”老书记听到以后,为了不给我带来太多压力,就劝那些村民说:“你们先不要这样说,不要这样宣传。”
村里有个名叫胡来的,此人早年曾因赌博被公安局处理过,从看守所出来后,胡来破罐子破摔,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而他的媳妇跟他算是一路人,其脾性火辣,蛮不讲理,凌强欺弱,这二人在村里是不折不扣的“二霸”。
一天晚上,我和弟弟一家三口吃晚饭,弟弟吃着饭对我说:“哥,前两天我听伙计说胡来要干书记兼主任,而且他还放出话来,说如果你要干,他要打断你的腿。”
我使劲咬了一口馒头,漫不经心地说:“这事不是我说能当就能当,从来都是有风就起浪,你不要听他们的,随他们说去吧。再说了,就算当村干部,也要通过群众党员的选举,这事不是自己说了要干就能干。”
在竞选村干部一事上,原以为胡来放出狠话已经是底线,没想到对方又使出下三滥伎俩,简直超乎了我的想象。
村中有一个农民叫章小光,此人也是打仗斗殴、偷鸡摸狗、聚众闹事、酗酒赌博等不良嗜好很多,他也曾被公安拘留过多次。胡来为了竞选村干部,与章小光等人合伙造谣生事,走门串户许诺好处,不仅诽谤我个人品行,而且还牵连了老书记。后来虽然澄清了事实,胡来二人又当面道歉了,但很多村民对这种事没有追根刨底的兴趣,所以我们的“坏名”还继续在陌生人中间传播着。就像路遥曾经指出的那样——生活中常常有这样的情况:人要是被扯进一件丑闻中,就是后来证明与丑闻无关,但名声总还要受些损害。
胡来和章小光他们一行十来人,周末时还去往其他村,组织了20多个老人拍了照片,哄骗老人说免费帮他们照相,每次会给老人十块钱。胡来就这样以假乱真,提前做好横幅,上面写着“拥护胡来,坚决反对张书林,李光亮书记下台”等几个大字,落款写的是“南关村民”。事后,他们就拿着照片和条幅进行上访,匿名举报李光亮老书记贪污受贿,村办企业被张书林侵占为私有等。
事后,胡来信誓旦旦地对章小光说:“等着瞧吧,这次他们肯定完蛋了!”
章小光担忧地说:“上头会相信咱们的吗?他们能有那么多的事实吗,说白了,咱们那些可都是编造的!”
胡来又说:“你懂什么!这些当官、做买卖的屁股能干净?这些人保准一查一个准,你能保证他们清廉?再者,就算没有事实,群众已经被我们的半真半假冲昏了头脑,他们的名誉已经受损,到时候村民就不会选他们了。等上面调查完了,没有这回事,选举早就结束了。那时候咱们选上了,你就等着吃香的喝辣的吧!”章小光听了,心底的忧虑完全释然了,他“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南关村周边是一片菜地,当地有村民非常喜欢种芹菜和吃芹菜,几乎家家都有种植。因为土壤和水分的关系,在南关村土地上种出来的芹菜是空心的,味道浓厚,一咬起来“咯吱咯吱”,非常清脆,掉到地上就能摔碎几瓣儿,当地老百姓还给这种空心芹菜起了一个形象的名字:玻璃翠。大叶黄、小白梗这些都是非常受当地老百姓欢迎的芹菜品种。追根溯源的话,南关村种植芹菜的历史已经有三百多年了。
有一天吃中午饭,老书记给家里人在菜园地洗芹菜的时候,不慎跌倒在大水池里,当场不省人事。上了年纪的人经不起磕碰,老书记被送往医院后,主治医生为老书记动了手术。
很多村民得知老书记受伤住院后,都去探望。
当我提着一点营养品走进病房后,看到老书记腿上打了石膏,头上缠着绷带,正在输液时,我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滋味。一心为民的好书记,为啥年纪大了,还要经受这种痛苦呢?
老书记躺在病床上,使劲攥着我的手说:“书林啊,我就是该退休了,人老了,骨头缺钙,骨质疏松,骨头就像那芹菜一样脆,掉在地上就裂了。医生跟我说了,我的恢复期需要几个月,村里的重担就得落在你的身上。听我的,书林,你在村里是有威信的,你的人品、能力、文化,治理一个村是大材小用了,你身上责任重啊!”
老书记握着我的手有些发抖,他叹了口气,接着说:“书林啊,我知道你心里的想法。人这一辈子,书林啊,你听我的,最要紧的是要问心无愧,对得起良心啊!”
我对老书记说:“李书记,您请放心,您说的事情我都放在心上了。您就好好地安心养伤吧,一切等您出院再说。”
经过一番取证、询问、查账等,很快就有了结论,最后调查证明谣言全是无中生有,胡来和章小光恶意陷害他人,对他人进行诽谤攻击,造谣生事。村委召开了全村大会,在会上宣读了调查结果,并对他们二人进行了批评教育,在公示栏将调查结果进行公示,确保了村干部换届选举前的稳定。
但这件事还是让老书记感到伤心,出院后,感到力不从心的他上交了辞呈,辞去了书记兼村主任的职务,办事处党委最终同意并批准了他的申请报告,并派了工作队驻村安排、监督村委的换届选举工作。
对于村委选举一事,胡来二人犹不死心。自从工作队驻村后,胡来、章小光想尽一切办法献殷勤,他们又是请客,又是送礼,均遭到了工作队的言辞拒绝和批评。事后,胡来二人还把人民币藏到烟中,又买了几箱假酒送给工作人员,均遭到拒绝。
在买酒时,胡来坚决要买真酒。章小光却说:“那得多少钱呢?别最后花了钱,我们还没能选上啊。再说了,真的假的,他们能喝出来吗?还不一个味嘛!”就这样,二人买的礼品被退回后,两人气急败坏,当天晚上两人就把假酒喝掉了。谁都不会想到,这酒属于工业酒精勾兑的酒,两人每人喝了一瓶不到,就晕倒在盘盘碟碟中。他们被家人火急火燎地送到医院后,医生诊断说是酒精中毒,在医院连续打了三天点滴,才慢慢苏醒过来。
二人出院后,在竞选村委一事上不再那么坚定,虽然他们也觉得好事多磨,但为了一个模糊不定的村干部选举让自己经历了这么多磨难,实在不值得。就在两人拿不准还要不要继续筹划时,一天晚上,胡来做了一个梦,他梦到自己跟小姨子背对背睡觉。这一觉醒来,胡来浑身冒了汗。他连早饭都没吃就出了家门,他要跟章小光好好商议商议。一路上他心里不停地嘀咕着:这梦到底是凶还是吉?这个梦对自己的竞选有无联系,是个啥征兆?胡来越想越烦,来到章小光家,他毫不客气地就将章小光从热乎乎的被窝里喊出来,章小光一边穿衣服一边听胡来唠叨,心中除了不解,更是暗生隐忧,二人一时心中没了主意。最后,两人商量去“神仙街”找一家圆梦的店铺算一算。
神仙街以前是平度有名的算卦一条街,在平度西安路东头,这条街两侧一溜红砖白墙的小平房,房檐上挂着:宋师祖算卦、瞎子摸骨、马氏看相等等,不一而足。算卦卜命的有的是盲人,但以不瞎不残的神婆、神棍算命居多,除了算命,他们还帮人圆梦、猜字、看日子,基本上形而上层次的业务他们都会经营,但即便薄利多销,算一赠一进行促销,他们的生意还是很稀落。现在这条街早已进行了整顿,把“神算子”们撵回了家,招商引资,科学规范管理,如今这条街成为当地有名的小吃一条街了,拉面、烤串、火锅店、米粉等各种特色小吃,吸引了省内外不少游客。
胡来二人越琢磨越不得劲,都觉得一定要找一位周易大师好好聊聊,才能抒泄心头的疑惑。二人拿定主意,便急急火火地朝一家写有“崔专家专业预测”的店铺走去。胡来一脸紧张丧气地将自己的梦境说完,焦急地等着“崔专家”说话。可“崔专家”听后却沉吟不语,他有模有样地掐指一算,过了好一会儿,才瞅瞅胡来,又看看章小光。
两人急得出了一脑门子汗:“'崔专家’,你倒是说啊!”
只见“崔专家”一拍大腿,十分肯定地对他俩说:“你这是好梦啊!”
章小光以为自己听错了,反问道:“你说是什么?”
“好梦啊!这是吉梦!”“崔专家”说完把两手向二人眼前一摊,继续说:“你们先给钱吧!”
胡来觉得如果是好梦,那可得让“崔专家”好好说道说道,于是,他问:“多少钱?”
“一百。”“崔专家”指着身边一张牌子,上写“一算一百,不容还价”几个大字。
胡来只好从裤兜里抽出一张票子递给“崔专家”。
“崔专家”接过票子,塞到抽屉下的木盒里,转身对胡来说:“你做这个梦,你肯定要翻身。你想,你和小姨子背对背睡觉,翻过身来不就是好事吗?”
这话中有话,听得胡来和章小光都哈哈大笑起来。
章小光听了“崔专家”的话,心情瞬时放松了。他抱着双臂,单腿坐在椅子上,一条腿不停地抖着,对“崔专家”说:“我不瞒你说,这次村里换届,我们两个想参选村干部,你再给我们算算能不能成功呗?你说我们能不能当上?”
“你们再给我一百块钱。”“崔专家”继续指着身边的牌子,跟章小光说。
章小光也只好从上衣口袋里翻出一百块钱。“崔专家”乐呵呵地接过钱照例塞到抽屉下的木盒里,他招呼二人靠前坐,凑在两人的耳边,轻声说:“你们两个一定能成功当选,不过,你们两个得花点钱。”
胡来急了,说:“人家工作队不收钱,那叫贿赂啊。”
“崔专家”抿嘴一笑,给他们两个出主意说:“你俩可真死心眼,就这个脑袋还想当官,你俩把钱变成东西,挨家挨户都送去不就完了。最后选不选得上,不还得靠老百姓手中的投票嘛!”
章小光手摸着脑袋,点头说:“是啊,是啊,说得对极了,我咋没想到呢!”
胡来望着章小光,下定主意:“听'崔专家’的,咱走,我们回去立即行动。”
他们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号召村民到饭店,他们请客吃饭。他俩预备邀请30桌客人,结果只有7桌村民到场,因之前胡来和章小光竞选村干部的事情搞得沸沸扬扬,村民有的是抱着不吃白不吃的心理,有的是抱着来看看二人玩啥花招的心理,绝大多数是胡来二人的亲戚和朋友来到饭店。
胡来见跟心理预期的差距很大,不惊反喜,他对章小光说:“7桌,7桌,不就是证明我们要起来吗?”
章小光深以为然,他附和地点头说:“我们几个再凑一桌就是8桌,这是要发了!”
大家在饭店一边吃一边寒暄,胡来见大家吃喝得差不多了,这才端着酒杯,给大家讲话说:“乡亲们,亲戚们,朋友们,这次选举的事情我志在必得,只要你们大家都选我和小光,我们保证你们能过上好日子,吃香的,喝辣的,还能开工厂赚大钱。”
当场有个叫孙盼生的村民举手问他:“先别光说好听的,你们选上了,俺们能开什么工厂?是制造飞机、大炮还是轮船?”
胡来一番豪迈的热情被浇灭了,他红着脸,吞吞吐吐地说:“这……这,这算什么话?”
章小光摆摆手,接着说:“什么飞机?什么大炮?太弱了!我们要超过天津的大邱庄,当选后每年给你们发好多东西,让你们人人都能成为万元户。”
孙盼生说:“吹牛吧,你们俩先拿出些钱来让我们看看,要不怎么保证?”
胡来下不来台,挥挥手说:“你愿意吃就吃,不吃你就走。”有人站起来打圆场道:“好啦好啦,大家都吃吧,大家都多吃点,多喝几杯,大家一定多支持我们啊。”
孙盼生也不再说什么了,他跟其他人一起碰杯,吃得不亦乐乎。
散席后,胡来对章小光说:“孙盼生看着不像是来支持我们的,反而像个奸细、卧底。”
章小光若有所思,他对胡来说:“现在我们不能招惹是非,当务之急是多拉拢人心。孙盼生一个村民还能掀起多大风浪?咱们先不去管他。”
第一次行动结束,下次行动就是给每家每户送礼品。
送什么东西呢?二人经过研究,一致认为送就送物美价廉的,越实惠越好。最后决定给每家每户送一箱梨、五斤花生油和十斤大米。
月黑风高,孙盼生刚要睡觉,听到门外有敲门的动静。他披好外套,高声问:“谁呀?这么晚不睡?”
门口传来胡来和章小光很轻声地回答:“他叔,您睡下啦?这不,我们俩又来打扰您来了!”
孙盼生没料到什么事,见二人鬼鬼祟祟,便打开灯,敞开大门。胡来和章小光还未说话,礼品已送到屋内。孙盼生见状,很高兴地给两人点烟,三个人站在堂门口聊了没多会儿,孙盼生客气地说:“你看,这么晚了还让你们破费,我一定会认真投票的,你们就放心吧。我也不留你们了,你们工作那么繁忙。”
胡来二人听了这话,再看看孙盼生笑嘻嘻的模样,以为自己的“糖衣炮弹”已经奏效,胡来说:“像孙盼生这样的中间派,我们给他点东西就把他的心拉过来了。”章小光说:“是是是。”两人就很放心地奔往下一户。他们冒着深夜寒风为乡亲们送礼品,有的乡亲们收下了,也有的连大门都没给开。这些没有给开门的村民惹恼了胡来二人,他们但凡见屋内有亮灯却不给开门的,就隔着院墙骂骂咧咧地向人家院里扔石头,砸窗户。村民们不敢吭声,直惹得狗一个劲儿地狂吠。
次日清晨,孙盼生到邻居李勇家串门,说起昨晚的事情。他问:“昨晚你没收下他们的东西?”
李勇说:“呸!就他俩那样还想当村长,我才不要!他俩要是选上了,还不把这个村子折腾得翻了天?”
孙盼生说:“你傻呀?白送上门来还不要?你真是这个——”孙盼生一边说,一边竖起大拇指。
“怎么啦?”李勇不解。
“你收下东西呀,不选他就是了。你不收下东西,他们就认为你不选他们,就直接得罪他们了,半夜了他们还折腾。再说了,收集了证据,咱们一起举报他们贿选。”孙盼生说。
工作队听到胡来二人给村民送礼品的风声,他们来到老书记家了解一些情况。老书记前前后后向工作队说明情况,并根据自己管理村里的经验向工作队推荐了一些优秀人选;除此之外,老书记还动员村中一些有能力、威信高以及以前曾担任村委委员的同志积极参选。
最后,工作队根据调查,召集我、李伟红、周娟、李大亮、李生六人参加会议,在会上,工作队严肃地跟我们阐明参选的相关政策和纪律规定,鼓励我们积极参选。工作队还以每户为单位,召开村民服务代表会议,通过选举产生了选举委员会工作人员以及老村委会的工作人员。选举产生的工作人员对选举的规定和详细细则制作成海报,在村务公开栏进行张贴,并利用传单的形式进行大街宣传。在正式选举之前,在上级领导监督下,南关村顺利完成了选民登记、张榜公示等选举前一系列工作。
12月5日,天朗气清,上午八点半,南关村全体党员大会正式召开。南关村82位党员全体到会,997位有选举权的选民全体到会。经程序分别经过两次三轮的投票选举,最终我分别以党员票75票、村民票769票高票当选南关村党支部书记兼村委会主任。就这样,在党委和村民的支持下,我成为南关村第二位书记、主任一肩挑的村干部。
当选举结果尘埃落定,胡来、章小光二人都傻了眼,瘫坐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在选举进行的时候,胡来的老婆和章小光的老婆都去抢村民的票。到了唱票的时候,胡、章二人的老婆又哭又闹。当工作人员宣布二人的村民群众票分别为:胡来125票,章小光103票后,两位的老婆气得在地上直打滚。
最后,工作队和公安前来维护秩序,当工作人员去拉她们,胡来的老婆指着工作人员的鼻子说:“不要脸了!耍流氓啊!大家快来看啊,工作队耍流氓啦!”一边哭嚎,一边自己撕衣服。
章小光的老婆也跟着咆哮道:工作人员摸了他们不该摸的地方,扬言要举报工作队和维持秩序的公安人员。她坐在地上,号啕大哭:“我们花了好几万块钱啊,都打水漂了,你们赶紧都还我们的!”
看到孙盼生在一边带头鼓掌起哄,章小光似回过神来,他一把揪起了干坐在地的胡来,恶狠狠地说:“走!我们去找'崔专家’。”
两个人遂气势汹汹地来到神仙街,一把揪起了“崔专家”,吓得“崔专家”像待宰的母鸡一样直打哆嗦。
章小光凶神恶煞地质问道:“你怎么给我们算的?我们最后才那么几票,一个都没选上!”
“崔专家”一脸冤枉,油嘴滑舌地说:“这不能怨我,我给你们算了,本来是应该能选上的。结果你们没选上!可能你们选的这个日子不好,再说了,你们给村民分东西了吗?要说分东西,还有多有少呢,你们选不上,就是你们花钱少了呗!你跟我说说,你们都给村民分了什么东西?”
“我们分的梨、花生油、大米。”胡来一脸狐疑,这跟我们分的东西多少还有关系?
“崔专家”听后,信誓旦旦道:“怪不得你们选不上了,哪有分梨的?梨不就是离开、选不上吗?”
胡来听后,半信半疑地说:“我们不管,反正我们没有选上,你抓紧给我们把钱退了。”
胡、章二人拿到“崔专家”退回的算命钱,这还不解心头之气,又对“崔专家”一顿拳打脚踢,这才解了恨,扬长而去。
章小光的老婆见二人将“崔专家”揍得鼻青脸肿,追过来,反复喊道:“别打了,别打了,打了'专家’将来是要遭报应的!”
章小光怕了,一脚把老婆踢倒在地,气急败坏道:“你个败家娘们,瞎放屁!你怎么不早说呢?”
胡来的老婆赶过来将把章小光的老婆从地上拉起来,一看她的头上磕了一个包,眼睛也碰青了一大块,边给她擦眼泪边安慰她别伤心。这两个妇女互相搀扶着,边哭边说:“走,我们两个去把自己家送的东西给要回来!”说完,两个人一瘸一拐地又往村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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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荆棘的旅程》
上篇。岁月钩沉
(六)故乡飘来的云(七)1800公里寻亲(八)回不去的老屋(九)再挣扎,也要供你们读书(十)新起点,新气象
(十一)善良是心灵沃土盛开的花(十二)历经波折的相亲记(十三)志同道合的两个人(十四)告白(十五)烈火燃烧的爱情鸟(十六)执子之手(十七)南关村的第一个大学生(十八)不堪回首的往事下篇。逐梦路上(一)第一桶金(二)吃水不忘挖井人
【长篇连载】走过荆棘的旅程(十二)历经波折的相亲记
【长篇连载】走过荆棘的旅程(十二)历经波折的相


作者简介
张书林,笔名张树林,山东平度人。李园街道南关村党支部书记兼村主任,平度市工商联合会副会长。平度市作协副主席,青岛市作协会员,山东省青年作家协会名誉副主席。新西兰诗画摄影社荣誉副社长,新西兰文联文学部部长,新西兰作家协会会员。
自幼热爱文学,多年来业余时间笔耕不辍近百万字。作品曾发表于《时代文学》《参花》《教育博览》《中国新农村月刊》《山东青年作家》《齐鲁英才》《新韵》《春泥》,新西兰《先驱报》《信报》,美国《新报》。出版散文集《时光的渡口》和长篇文学《走过荆棘的旅程》等。
2020年7月由山东青年作协,青岛作协,平度作协在青岛平度市成功举办了“新时期青年文学创作暨张书林新书研讨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