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 作者:范美【散文】

年味

文|范美

过年,是儿时永远的快乐。那时,生活是清苦的,但过年的情景是我童年最难忘的记忆。

渐近寒假时,儿时的玩伴便开始扳着指头数日子,祈盼新年。因为新年有新衣服穿,有糖果吃,还有一群昼夜形影相随的玩伴在一起快乐地玩。

说起过年,最辛劳的当然是母亲。印象中母亲硬朗,高挑,隽秀的身材,整日整夜的忙碌着,缝棉衣,做新鞋,擦洗被褥,那盏昏暗的油灯下,是母亲定格成永恒的身影。一家十口人的衣服,母亲都要在面料,价格,样式上算计很长一段时间,然后才去置办。因为那时基本没有什么成衣,至多是一些毛纺织品,或是内衣之类。在母亲眼里,认定那是家庭的奢侈品,所以母亲通常是买来布料亲自给孩子们做衣服穿。

母亲算得上是村里最心灵手巧的女性。我们姊妹八人的新衣服,成了村里女人们的欣赏,追逐,抄袭的模板,样品。因此每件衣服都会在村里各家各户传看整个腊月,直至除夕夜。母亲长期在油灯下做针线活,满屋子的烟尘和长夜的清灰,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煤油味,屋顶被熏得黑乎乎的,给本来就寒酸的日子平添了几分沧桑。

当村子里传来零落的爆竹声,是二踢脚。高亢,辽远,震耳欲聋。那一股股淡淡的,飘逝的火药味给即将到来的新年增添了好多的馨香和甜美。
年将近,天空湛蓝明远,稀疏的白云如棉絮漂移,冷冷的山风扑在脸庞,身上,只感觉倍儿冷。尽管如此,可早有小伙伴穿着薄薄的棉衣在村巷中滚动着铁圈,敏力的身子穿梭在河道中,左一圈右一圈滑着冰,河面上划出一道道泥土印。放眼望去,山坡上还有许多小伙伴在滑雪,脚下哧哧的声音没过耳际,嬉笑声,打闹声声声入耳。童年,是孩子们最幸福的时刻,最快乐的时光。孩子们在期盼新年的同时,也期盼冬季,期盼落雪。因为那是村人最闲散,最慵懒的岁月。
回忆再次把我拉回那个时代。生产队的队坊(办公室)是村人集聚的场所,三五成群,挨肩搭背讲着最热烈,有趣的笑话和故事。屋子里弥漫了辛辣的,呛人的土烟味。偶尔有外来的说书艺人,或《三国》或巜水浒》。在大队部那张铺展的大炕上,摆一张饭桌,置备几只白瓷大碗,盛满了浓琰的茶汤。这场景,每每要吴现几个晚上。然后是村人各家各户出几斤莜面,几斤小米,恋恋不舍地送走了艺人。之后,村人便有了整晚,整晚的谈资,满满一个冬季。
村里人也有紧张的日子,那是加工米面时候,因为村里只有一台柴油磨面机,从秋收结束就开始忙碌着,成为村里永不停歇的音响,虽然声音不好听,但那全是唯有一种喜庆,一直到除夕夜,因为每家每户都在储备一冬的食物。排队等待是最磨人的时光,往往这个时候,村里沉睡了大半年的石碾也派上了用场,人口少的家庭,便干脆将磨坊整饬出来,点一盏油灯,套上毛驴,一整天,一整天的磨粮。
听村里人说,这石磨碾出的面粉,馨香,味纯,甜润。尤其是石磨碾出的年糕面粉,有劲道,耐咀嚼,是最地道的年夜佳肴。
每当大人们去碾面的时候,我们也跟了去,尾随在毛驴的身后,偷偷地爬到碾杆上,美美地地享受着晃晃荡荡的感觉。被大人们发现后,便是一顿疾言厉色的呵斥。因为他们心疼毛驴,心疼生产队的耕畜。那样会增加毛驴的负荷,会累坏着毛驴的。
儿时玩伴儿们最脸急的时候,是在除夕夜放旺火,就着微弱的星光,挨家挨户地找残留未响的炮仗。悄悄地将家里刚换了新电池的手电筒拿出来,在旺火堆旁细细搜寻,突然发现一枚完整的二踢脚,十几双手慌急地扑上去,有年长的,有威猛的伙伴,突然关闭了按钮。大地一片漆黑。众人摸索着,争抢着,也有骂声,但谁都不在意。炮炸声响彻到次日早晨,迎喜神时,是全村人最为赏心悦目的时刻,将歇火炮炸的牛皮纸一层一层地细细剥离,然后换一条鞭炮的引线,便成了一枚新的二踢脚。
更有甚者,偷了生产队的炸药,加工成炮炸的,燃放时响声震天。因为那时村里常用炸药打进,开山,修渠。爆炸物管控很松弛,就是村队干部看见了也视而不见,且跟着乐呵。
由于爆炸物管控不严,曾引发了残剧发生。邻村的一个年轻人,用墨水瓶装了炸药,接了雷管引倍,点燃后整只手荷也炸飞了天,所以这种喜乐方式是方式极为凶险的。
迎喜神,靓新衣,从初一早晨,全村人都穿上靓丽的新衣,男女老少便聚拢了去,点燃小山般一堆柴禾,放鞭,点爆竹,个个心花怒放。天空中炸响的二踢脚汤纸屑蜾舞般地飘落,纷纷扬扬,甜润的秸杆浓烟,炸响的爆竹声声,渲染了乡村特有的春节气氛。或一家人,或好友几人,三五成群地围着火红火红的柴火堆转圈,正转三圈,倒转三圈,心里默默祝愿着家人,亲友,农串,运程和顺和美,天降祥瑞。也有高声吆喝的,于是了来朗声大笑。再然后是祝福,问好。村里人之间今立昔昔岁月的罅隙,过节时女候会冰释前嫌,一笑了之。一村人便在喜乐融融的气氛中,迎来了下一年。
接下来,便是整个正月的宴请。熟稔的,过命的,血缘的,没有豪华和奢靡,没有没有喧赫和排场。猪肉,豆腐,粉条及冬储干菜(豆角或白菜)烩制成一大铁锅佳肴,另加一大盘腌制的胡罗卜,一大玻璃瓶自酿的瞢干酒,烈烈的暖暖的,人们如数家珍地诉说着心事,醉眼朦胧地谦让着酒友,个个人心里都美滋滋的。
孩提的我的愣愣地看着,听着,欣赏着,真羡慕大人们的生活,心想啥时候才能能长成大人,成为他们中的一员,酣畅淋漓地海侃,神吹,忘手所以地陶醉,忘形。
期间,有疼惜的父母,将一小杯白酒,偷偷地递到我们手里,懵懂地仰起头,一饮而尽,喉咙里烫呼呼的,剧烈般火烧火燎,一杯下肚便昏睡不起,一个整天都在梦里飘游。而今想来,那才是酒,哪像今天的酒,温凉绵软,寡淡如水。
热闹过后,年在渐浙流逝的时光中远去。煦暖的春风浩荡而至,宣告来年已是。
过完年,母亲也换了行头,围一块土黄色的头巾,在犁牛鞭影中开始新的耕耘……
作者简介

范美,文学爱好者,自由撰稿人。现为诗海琴声市场调研主管,驻站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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