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红十字日 | 你入了中国式体检的“坑”了吗？

全科医学

你入了中国式体检的“坑”了吗

美国全科医师为你讲解美国的疾病筛查

主讲者｜钟丽萍（美） 医生

责 编｜肖 茜 医生

配图来源于网络，与文无关

5月8日，也就是明天，是世界红十字日。今天我们聊聊体检这个话题。相信很多人都进行过体检，那么你的体验如何呢？你可能需要排着长长的队伍，穿梭在各个检查室，做大量检查，然后得到很多增高或降低的数据。接着怎么办？

没有人帮你解释这些数据的意义。你怀揣着无比焦虑、恐惧的心情，开始奔波于各种专科医生的诊室，被要求做更多检查。

最终可能仍然不明白自己有什么问题…这种经验你可能并不陌生，中国式体检到底有哪些“坑爹”的乱象呢？

1.体检也有“套餐'，成为医院的一门生意。

在体检最开始时，没有医生或护士询问健康问题，做风险评估。医院的工作人员没有专业的能力根据客户的健康需求推荐体检项目。

你站在体检中心，面对的是一张长长的价目表，体检套餐一般被分为由字母 A-J 开头的十个类别。价格从 A 类的 300 多元，一直到 J 类的 2000 多元，其中并无性别、年龄段等区分提示。

2. 不必要的检查项目“一箩筐”

在体检中心会进行许多不必要的检查，比如很多体检套餐中就包括了肿瘤相关抗原检查，腹部、颈动脉、心脏、前列腺、子宫等所有重要器官的超声波检查，X射线照片。

还有更高级的经颅多普勒及 CT 检查。检查的泛滥其实是在浪费公共卫生的投入。

另外，对于健康的年轻人，CT 是有害的，一个年轻人如果每年都做一次 CT，反复把自己暴露在辐射中，会增加患癌症的风险。

3. 检查报告不严谨

在体检套餐里，还有一项肿瘤标记物的血液检查。很多人都非常喜欢并在意这项检查，但针对健康人的癌症标记物检查是非常不准确的。

美国癌症协会认为，肿瘤标记物主要用于已经患有癌症的病人，评估他们对治疗的反应，或是用于检测癌症病人是否有复发的迹象。

而中国普通群众并不清楚这一点，他们看到正常的或者异常的检查结果时，错误地安心或者被错误地惊吓，其实这项检查对健康的人是非常不准确的。

中国式体检就像流水线一样，人们分门别类地进入各种 B 超室、CT 室，体检大多是由仪器来完成的。

而医学专家介绍，其实数据的价值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抽血、彩超、心电图都只能反映身体那一瞬间的状态，不能说明之后的问题。

而中国没有真正的全科医生，中国的医生是被训练来治疗疾病，而不是帮助人们如何预

防疾病。

那么面对这么多的体检乱象，我们该怎么办？怎么做才能让中国老百姓真正受益呢？所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在 20 世纪 60 年代，美国就已经建立起来了全科医学制度。美国是怎么解决国人体检的问题呢？我们特别请到了美国华人全科医师钟丽萍，解除你对健康体检和疾病筛查的疑惑。

美国全科医师钟丽萍的讲解

美国人也有年度体检，但他们没有像中国那样有一个巨大的体检套餐。美国人会先去咨询自己的家庭医生，然后根据医生的建议，决定需要做的检查项目，通常是胆固醇、血压、血糖的检查，没有必要每年做心电图、CT、超声波。

在美国，体检通常需要提前一个月预约，并要求提供体检者的个人资料，包括基本情况、病史、用药史等。随后，体检中心会给体检者一份详细的回执，包括为其量身定制的体检项目、精确到每一个体检项目的体检时间表，以及饮食、穿着等方面的注意事项等。

体检结束后，医生不仅会告诉体检者身体存在哪些问题，还会详细地解释这些问题的成因和后果，以及日后如何调整生活方式。

美国很多疾病都有筛查指南，美国和中国的体检观念差异是很大的。我的很多病人来自中国，美国的医疗条件其实很好，但是奇怪的是还有很多人跑回中国去体检。我觉得不理解，因为中国医院很拥挤，而且要做各种各样的检查。

患者却说因为在中国我做的检查更加全面，给我从头到脚扫一遍，跟我做各种各样的癌症指标，B 超，CT 扫描，全套给我做一遍。美国体检太简单，就问问病史，做体格检查，量量血压、身高体重，及抽血化验。美国体检可比中国差远了！

真的有必要做这么多检查吗？

在美国，不同性别，不同年龄，不同情况的人需要做的筛查项目是不一样的，全科医生会根据具有循证的操作指南给不同患者开具个性化的筛查。

我的一个朋友最近因为在中国体检，检查出了肝癌。但目前有治疗吗？对他有帮助吗？都没有。唯一的就是他变得非常焦虑，接下来的日子很难熬，到处寻医找药，给自己和家庭造成沉重的经济负担。

肝癌现在没有太有效的治疗办法，如果你的癌症病灶很小，可以注射酒精，或者阻断局部的血液供应，但是仍然愈后不佳，仅能稍微延长生命，不能最终改变预后。

如果一个疾病有筛查的意义，那就证明这个疾病是能够早期诊断、早期治疗的，是可以治愈的。比如像乳腺癌、结肠癌等。

如果早期诊断，就能治愈，这样才有筛查的意义。有一些病人通过扫描，发现肝脏或肾脏里有囊肿。有的囊肿是与生俱来的，我们一般都不需要治疗，对身体也没有任何影响。

但是如果查出来就不能不管，就需要做进一步的检查，势必带来的后果是什么？那就是病人本人、保险公司都需要更大支出，对社会造成的经济负担也重，还会造成病人的焦虑，让他觉得世界末日来了，得了重大疾病了。过度检查就有这些弊端。

癌症的筛查

下面来看看癌症的筛查，这是我们最重视的检查，很多人都谈“癌”色变，因为癌症的发病率近年有上升的趋势，随着经济水平的提高，人们对健康长寿也越来越重视。

恶性肿瘤是早期还是晚期发现，愈后完全不同。所以如何早期发现肿瘤很重要。现在国内的体检套餐里有肿瘤标记物全套，这一定能够筛查出肿瘤吗？指标升高了就一定是癌症吗？

在美国大部分的肿瘤标志物，不是用来做筛查的，而是用于跟踪随访，用于评估治疗的效果。如果肿瘤标志物的指标值一直持续增高，就提示癌症在扩大。

如果指标值明显下降至无法测出，就提示治疗有效。而且肿瘤标志物没有特异性。比如

CA129，很多癌症它都有增高。如果测出来仅比正常值高一点，该怎么办？全身扫描吗？有的癌症早期就几个细胞异常，还没有形成一个病灶，是查不出来的，所以在美国不用肿瘤标志物作筛查工具。

然后也需要跟病人探讨筛查的好处和坏处，决定是否做筛查。若查出来是阳性，又需要进一步做其他检查。做决定时，也要结合病人的一般身体状况及寿命。一个90 岁的人，再跟他做乳腺癌的筛查，真的有必要吗？

我们现在有发达的网络，可以很方便查阅这些信息。

美国预防服务工作组（USPSTF）的网站（http://epss.ahrq.gov/PDA/index.jsp）

把这些最新指南都罗列出来了，并会不断地更新，与时俱进，可以去查看。

下面列出的是各种常见癌症的美国筛查指南：

结肠癌

结肠癌需要做筛查的年龄是 50 到 75 岁，最近指南调整到了 45 岁。筛查的指标是用粪便的免疫化学，脱氧核苷核酸的检查。

这个癌症指标是特异性的，大概每1 到 3 年查一次。最重要的是结肠镜，每 10 年查一次，在两次结肠镜之间，每一年做大便的隐血检查。结肠镜虽然繁琐，但是最有效，不仅可以取到病理标本，也可以达到治疗目的。比如在结肠镜下发现一个息肉，就顺便切除这个息肉，然后送病检，非常方便。

肿瘤标志物 CEA 没有特异性，指标高低没有意义，指标升高无法诊断肿瘤；指标不高也无法排除肿瘤，所以 CEA 做为筛查工具是毫无意义的。所以结肠癌具有循证的筛查工具是用结肠镜，而不是非特异性的指标。

乳腺癌及宫颈癌

乳腺癌的筛查有些争议，像美国预防服务工作组（USPSTF）与放射协会，所推荐的年龄和频率也是不一样的。有指南推荐 40 到 74 岁，都是每两年做一次钼靶的检查来筛查。但在美国的临床实际中 40 岁以上的人都是每年做一次钼靶的检查。

因为有时候仅隔了一年没查，或者即使每年都在查，都仍有乳腺癌的发生。对于宫颈癌，21 到 29 岁的人群，一般每 3 年做一次宫颈癌筛查 TCT（宫颈液基薄层细胞学检查）。

30 到 64 岁的人群，也是每 3 年查一次 TCT，但还要加上一个HPV（人类乳头瘤病毒）。

我们知道宫颈癌最大的敌人，就是 HPV。但这个病毒在你身体内待一定的时间以后，身体是可以把它清除掉的。如果每年都检查务必造成不必要的焦虑，所以没有必要每年都查，而且宫颈癌的进展是一个非常缓慢的过程。

前列腺癌

前列腺癌的筛查也是有争议的。以前认为前列腺特异因子可以筛查前列腺癌。但前列腺特异因子在前列腺癌、前列腺肥大都可以升高，就是它的假阳性率特别高。

如果查出来异常，病人会很焦虑，而且需要做 B 超、活检等一系列的检查。事实上大部分前列腺癌的发展是非常缓慢的，大部分得了前列腺癌的人往往不是死于前列腺癌，而是死于其他疾病。

所以现在主张跟病人讨论，综合评估是否有家族史，是否有担心，是否有症状。如果病人年龄超过 50 岁以上，表示很担心，并且愿意接受发现阳性结果以后的种种麻烦，就可以筛查。

肺癌

肺癌的筛查是最近几年才加入推荐指南的，以前肺癌是不主张筛查的。改变的原因是因为随着医学进展，目前发现了有效的治疗办法。尤其是小细胞肺癌，因为发现了基因突变，所以我们有靶向疗法，不但副作用很小，而且效果不错，现在已经诞生第三代药了。

所以现在延长肺癌患者 3-6 年的生命没有问题，于是肺癌的筛查被纳入指南。筛查的年龄范围是 55 岁到 79 岁，抽烟史达到 30 包/年，持续抽烟，或者戒烟没有超过 15 年，都可以纳入筛查对象。筛查的方法，是用低剂量的CT 胸部扫描，辐射剂量仅是常规 CT 的 1/4。

其他内科疾病的筛查

对于成年人心血管疾病的筛查，第一个要查的就是血压，常规每个人都要检查。收缩压在 120 到 139mmHg 之间，是每年复查一次；舒张压 80 到 89mmHg 之间，也是每年复查一次。

如果低于这个值，可以每两年查一次。但是临床实际中，成人每年来做体检时，都会常规检查一次。腹主动脉的血管瘤，65 到 75 岁的男性，既往或现在有抽烟病史，一生中可以做一次 B 超。如果发现主动脉瘤，还需要完善 CT 检查，准确测量动脉瘤的大小，追踪增长幅度，决定是否手术治疗。

内分泌系统中的糖尿病，可以通过糖化血红蛋白、空腹血糖或者是葡萄糖的耐受实验这三个检查来诊断。45 岁以上的成人我们都要筛查。45 岁以下，如果体重超标，也要检查。

青少年有肥胖或者是体重过重，也要筛查。现在青少年的肥胖率越来越高、糖尿病也越来越高，所以把年龄从成年人的 45 岁降到了青少年，这是一个新的变化。关于高血脂，35 岁以上的男性属于高危人群，每 5 年检查总胆固醇，高密度胆固醇及低密度胆固醇。

对于65岁以上的女性，我们要检查是否存在骨质疏松。65 岁有以下有危险因素也要检查，比如既往骨折史，骨质疏松家族史，偏食，体重偏低及亚洲女性。检查内容包括髋关节和腰椎的骨密度。

65 岁以下女性，可以计算一下骨折分数，上这个网站“10 年骨折风险计算器”

https://riskcalculator.fore.org/，

把年龄、身高、体重、人种及骨密度输入，可以计算出 10 年以内骨折的可能性及危险因素。

如果说风险大于数值 9.3 的话，就属于高风险，不仅要每两年监测骨密度，还建议服用抗骨质疏松的药。

对于丙肝等传染病，尤其是近4、5年有静脉注射史、输血史的人群需要重点筛查。丙肝现在是可以治愈的，在美国成年人一生中至少筛查一次丙肝。对艾滋病毒的筛查，所有成年人也是一生一次，但是如果有持续性的危险史，比如用静脉注射毒品，男性的同性恋者，可以根据情况增加检查次数。

随着现在性观念开放，人们的道德水准的改变，所以拥有多个性伙伴，或者早期性生活的人越来越多，衣原体、淋病、梅毒及艾滋病等感染也就越来越多。

年龄 26 岁以下的，有性生活的，或者有多个性伙伴的高危人群都要筛查。社交问题和物质滥用也要进行筛查。

成人还要做一个抑郁症的筛查问卷，初步筛查抑郁情绪。从中、美两国关于病前筛查的情况可以看出，因为我们国家是一个发展中的国家，所以中国的“套餐式”体检，在提高全民族的健康水平方面起到了重大贡献。

但是随着我国国力、经济水平的不断发展，我们的居民需要更高水平的预防医疗服务，对质量的追求在提高。

现在我国正在推进“医改”，也在推行全科医生的规范化培训。所以不妨学习一些发达国家的经验，进行基于循证、依据指南的筛查，用最少却最有效的检查最大限度地筛查出患者的疾病。

这样既节省了整个社会的健康经济成本，又能够使得每一位国人受益，使我国的居民全面健康水平迈向新的台阶。

钟丽萍M.D.，Ph.D.

美国联合家庭治疗中心创始人，方济会联盟主治医生，曾任爱得沃凯特康戴尔医院家庭科主任，芝加哥医学院临床教学助理。

拥有伊利诺伊大学芝加哥分校生理博士学位。

2004年荣获美国顶尖家庭医生殊荣；2012年荣获患者选拔奖和慈爱医生奖。主要从事家庭科临床与教学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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