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故事:牛艳琴
牛艳琴
作者:司马夙慧
邬友仁先生今年刚过五十,为人庄重,满脸上都 写着忠恳和老实。
一天傍晚,邬友仁倍感心中寂寞,就一个人走出深深庭院,来到山前。只见寒风路上行人少,雪落孤鸟林边啼,不觉更生惆怅,便纵有无边景致,也全是夕阳无限,人近黄昏,怎忍细看。于是,就一个人低着头,想着心事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刚一踏进院落,就觉与往日不同,不知从何处飘来淡淡的香雾,沁人心脾,不禁让人心旷神怡,遍体通畅。邬友仁忍不住地看了看夙慧的房间。夙慧平日里放荡不羁,风流成性,自称丘比特的子孙,天生就是一粒爱情的种子,只要墒情足够好,播到哪里都能长出一棵爱情的参天大树。是不是如他平日所说,有那情人前来造访,也未可知。如此一想,更觉蹊跷,再看那夙慧的房间,却依然是屋门紧闭,毫无半丝生气,蹑手蹑脚,来在夙慧的窗前,偷偷一听,屋里也无半点动静。于是,只好回到自己的房间。
邬友仁一走进自己的房间,不免吃了一惊。一个美丽的女子正端坐在他的床前。他有些不大审实,于是用手掐了掐自己的大腿,验证的结果,自己真的不是在梦中。
邬友仁再细看那女子,油光黑亮的皮夹克和皮裤合身得体的穿在身上,增一分则显胖,减一分则显瘦,浑身上下无不透散着迷人的香味,让人很自然的想到一朵美丽无比的黑色牡丹,更让人想到彭斯美丽动人的诗句——
呵,我的爱人像一朵红红的玫瑰,
六月里蓓蕾初开
邬友仁看看房子的各处,再无别人,再听听屋外,也是一片宁静,不禁心旌就慌乱地摇动起来,犹如在一片平静的湖面上投进了一粒石子,那涟漪就忍不住波哗哗,波哗哗地荡漾开来,虽然人还一本正经地站在原地一动未动,但心里就像喝多了猪油似的,一波接着一波地向上涌动,就像是从喉咙里无端地伸出了一双爪子,胡乱地挠来挠去。邬友仁拼命地屏住急促的呼吸,连连地咽着清淡的唾沫,但最终还是按捺不住心的跳动,慢慢地向那女子走了过去。那女子虽然生得面色欠白,但是经过一番精心的涂脂抹粉后,却也楚楚动人,特别是她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更是秋波流转,叫人顿生爱怜。真想不到在此荒野山中,竟有如此佳人。
那女的也似乎看穿了友仁的心事,微笑着向床前走去。在快要到达床前时,故意脚下一滑,友仁一见,赶紧上前,一下把那女子揽入怀中,一双嘴唇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此时,忽听隔壁夙慧房中鼾声雷起,似有翻身坐起之声。友仁和那女子同时受到惊吓,顿时感到极度尴尬,继而相视一笑,暂时收敛举止。
过了一会儿,夙慧鼾声依旧。女的心觉不安,就约友仁走出房间,穿过庭院,一路之上,通名道姓,各叙心曲,此时友仁才知那个女子名叫牛艳琴。两个人手挽着手,肩并着肩,沿着一条山间小路,来到一处庄园。邬友仁看那庄园,周围许多高大弯曲的垂柳在风中摇曳,金黄的叶子正在秋风里轻轻地飘落,园中花朵,有深有浅,有白有红。一轮明晃晃的月亮之下,房舍整洁,上下映照,仿佛尽在画中。
邬友仁来在此地,大气也不敢喘出一声,脚步轻移,似做贼一般,生怕别人听见声音,知晓自己今夜行迹,传扬出去,坏了自己德高望重的名声。牛艳琴一看,就忍不住笑了,对友仁说,这里是一处独家大院,既无左邻,又无右舍,家里也只有她一个人居住,她因夜深人静,难耐寂寞才找的友仁,让他大可放心,就是你放声高歌,只要不是吵破了天,也无人知晓。于是,友仁的胆子就大了起来,心也放宽了许多,来不及细想别的,就全无了平日里的那些岸然道貌,一下子把牛艳琴拥抱在怀中,在她的粉脸上又唆又舔。
“咋?比猴子还急啊!”牛艳琴笑着轻轻地把友仁推开,领进了自己的闺房。
房中之事,你尽可以展开想象的翅膀,鹰击长空,鱼翔浅底,只是少儿不宜,我也就不再言表。
毕竟友仁心有担忧,怕一世英名,毁于一宵,因此不敢久留,执意要走。牛艳琴虽心有不舍,但还是给友仁做了夜宵,盛情款待。
友仁看那夜宵也不过如此,只有一盘黑褐色的面包,还有一杯枯茶色的饮料,本不想吃喝,但感念牛艳琴一片似海深情,就尽着肚子大吃大喝。
饭毕,牛艳琴就把友仁依依不舍地送出院门,并约定明晚,艳琴还来接友仁同到庄园,再叙欢爱。
如是,一连好几日,夙慧看那友仁面黄肌瘦,低声喘息,两眼无光,好似得了什么大病,但终因二人交情不深,也就不曾多问。
这一晚,友仁又去艳琴住所,不料困乏至极,起得晚了,吃过宵夜,正要匆匆返回,猛地听到远近村中鸡鸣声起,不觉眼前一黑,接着一亮,庄园尽都不见。友仁再一细看,原来身在一间多年人迹不至的土窑,不觉惊出一身冷汗,连爬带滚,回到自家庭院。结结巴巴,前言不搭后语,把这事给夙慧说了一遍,夙慧初时不大相信,只当是一个笑谈,可看友仁一脸的赤诚,绝无半点虚妄。
夙慧就由友仁带领,两人来到那间残破的土窑,也不用细看,乱砖碎石中,有一只拳头般大小的屎爬牛正在那里爬行,旁边还有几粒牛粪丸子,还冒着一丝热气。夙慧看了,就指着地上的牛粪丸子和那只屎爬牛对友仁说,这些就是你吃过的宵夜,而这个屎爬牛就是你那多情的女子。友仁一听,就忍不住干呕几声,却只呕出了些眼泪,再啥也没呕得出来。友仁激愤难忍,就顺手操起半片砖头,向那只屎爬牛狠狠地砸去。夙慧来不及拦挡,那只屎爬牛早就挨了一砖,伤了一条后腿,“吱——吱——”地呻吟不停。
夙慧顿觉友仁十分可憎,就对他说:
“你们两个原来到一处去,也是因为有情有爱,她虽属异类,但也对你情深意重,把她那么好的美味拿出来招待你,她也并没有半点害你之心。你们相爱一场,你又给了人家些什么呢?是她穿了你的衣服,还是花了你的钱,听了你们的故事,她是连你的一杯水也没喝上啊!这般无私的爱,你又能到哪里去找,就算你现在知道了她的身份,觉得门不当,户不对,不再爱人家了,也用不着去伤她的性命吧。唉,她可真是爱错了人啊,看看你的举止,真的是令人心寒!”
说完了这些话,夙慧感到与这样的人为伍,也是一种耻辱,就不再停留,一个人折了回来。可刚刚走过一个弯儿,回头一看,那间破窑里升起了火焰。想必是邬友仁终于气愤不过,一把火烧了那只屎爬牛吧。
夙慧本想回去救火,可一看那火势,已无从救起,只好心中骂了无数遍无情兽,寡义贼,含泪离开。
唉,早知如此,何必去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