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州纪之瓷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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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千百年过去了,青瓷一直淡然得存在着。但淡然并不等于简单,没有一件器物应该是简简单单存在的,它理应包裹着匠人的喜怒哀乐,浸润过时光的风吹雨打,以至于你望着它像望着一双清澈的眸,静静地与你诉说。陈旧的时光,清冷的古镇,上了年纪的老人躺在竹椅上,捧着青花瓷做的盖碗,瓷器就这样与时光融为一体,伫立在漫长的岁月里,似君子如佳人。而如今飞速发展的社会,批量生产的青瓷,商业化的古镇,抹灭的到底是瓷的价值还是文化的星星之火?
—— 编辑 孙午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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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瓷施釉的方法种类浩繁。浇釉、荡釉、浸釉、刷釉、蘸釉、喷釉、滚釉……博物馆偌大的一楼展厅,我是少数几位被制陶工艺吸引而为之驻足的游人。
走了很远的路,仿佛此刻才算触及到一座千年瓷都旧日生活的肌理。但这种曾经渗透到每一掊高岭土、每一块磁石的真实与日常,却在时光里与人的双手渐趋脱节。如今残存下的那部分,有的被束之高阁,有的则登上高高的展台,沦落为世人表演的道具。
如抵达之前隐约预感到的现状:时间使此地改头换面,难寻往昔痕迹。在祁门汽车站换乘巴士时,看到开往浮梁县的车辆。白居易曾在《琵琶行》中写下——商人重利轻别离,前月浮梁买茶去。浮梁便是未更名前的景德镇。
唐代时曾是全国最大的茶叶集散地。至宋时在士大夫阶层风行“斗茶”的娱乐活动。所谓“斗茶”即比较茶叶优劣和烹煮时所用茶具的精美程度。当时素有“饶玉”之称的青白瓷因润莹剔透的品相成为上等的斗茶器皿之一。
在馆内目睹了各式造诣精妙的青白瓷,亦有白瓷、青瓷、茶叶末釉、砖红釉、霁蓝釉等各色瓷器。或清然侘寂,或丰盈明艳,皆各具性格。满目琳琅缤纷,心中荡漾起快乐。一时间没办法全部消化,回味将是缓慢而持久的。但遗憾的是一座曾凭靠劳动者的智慧与手艺闻名于世的古都,现今仅能从一座博物馆内寻觅旧日记忆,不禁令人噫嘘。
“遥闻境会茶山夜,珠翠歌钟俱绕身。
盘下中分两州界,灯前各作一家春。
青娥递舞应争妙,紫笋齐尝各斗新。
自叹花时北窗下,蒲黄酒对病眠人。”
“村村窑火,户户陶埏”的往昔已行迹杳然。馆外不知何时下起暴雨,撑开伞决定离开。
多年前关注过一位在清华美院学画的女孩,彼时她在三宝陶艺村绘壁画。当时就告诉自己:你会去那里,看一看她完工后的作品。如此在心底种下一枚种子。
数年后抵达这里,步入一座庭院。院内搭起木桥,引一曲清流,种葱郁芭蕉,建镶嵌瓷片的泥巴房舍,挖一池睡莲荷塘。自然看见她的壁画,以《山海经》为创作背景,作画意境诡谲艳丽,个人风格独到鲜明。风格无法学习复制,一贯与生俱来,下笔如借神力。那枚小小的种子终于破土而出,发出青嫩的芽儿。
但对这座友人推荐的院子略感寡味。在路途中遇见数座未得到及时维护修缮的徽派屋舍,孤零零地兀立于群山间,显出一种浑然天成与自然万物交融为一体的质地。破败可以是种美,拙朴也可以是。但夺人眼目的不一定为美,刻意雕琢的华丽更非。渐渐了然自己为何钟爱三国之前,魏晋及宋——那是绝对日常、目的单纯、款式清简的手工艺的时代。
市中心的商场橱窗内摆放着标价动辄成千过万的华美瓷器,遍布高仿的爱马仕瓷、欧式下午茶器皿,及整套纹样写意的东方茶具。听一位做过制陶工人的当地司机闲聊,制作材料没有不同,不过是品牌的差异影响价位的高低,大部分仍是粗粝的流水线作业产物。直到在朋友的带领下走进一间不对外的私人作坊,见到木架上摆放着一组由陶艺人使用柴窑烧制的瓷器作品时,才算真正目睹什么叫做美的器物。
细观这些被揉进人类情感和自然力量的瓷器,虽然价钱昂贵,但识物者买回去便可使用一生,离开后也能留给后人。识物、用物、惜物,一代代良性地传承下去。过去这是习以为常的观念,不用去教。而今大多觉得困惑的是,怎么可能一辈子只用一件好物?或与一个认定的人相伴到老呢?于是不断的淘汰、丢弃。时间还是同等密度的时间,唯有我们仍觉得太慢太慢。
一位对自己的技艺毫无信心的制陶工匠不会选择使用柴窑。柴窑不仅成本昂贵,还存在诸多不可掌控的因素。一窑烧得好,也许会收获一两件罕世精品。若烧坏,之前的辛苦都将付之东流。随着制造业的发展,可控便宜的气窑逐渐取代柴窑成为必然的趋势。但试想一下,相同的磁石和高岭土,经由双手、柴窑烧制与由机器、气窑生产的器物会有何不同?
《浮梁县志》曾记载下旧日盛景:“景德一镇,则固邑南一大都会也。业陶者在焉,贸陶者在焉,海内受陶之用,殖陶之利,舟车云屯,商贾电鹜,五方杂处,百货聚陈,熙熙乎称盛观矣……”
最后,以淡淡失落,以沉默结束了这段旅途。
杜菁
因喜爱徽州去那里生活了一年时间,写下一些文字分享给大家——一个女孩走进后的徽州。
韩枫
洛阳新闻广播主持人,用声音守护一颗安静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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