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 | 圣殇

电影《圣殇》

这也算是一部复仇电影。情节都是围绕着复仇展开,但是影片的叙述是隐忍的,故意将一场精心谋划的复仇设计成引人入胜的电影情节。

电影一开始,是一个男子上吊自杀,这为整部电影情节的发展埋下了伏笔。电影正式开始,男主角就出场了。他是一位高利贷产业链的打手,先找贫困又急需用钱的人,向他们提供贷款,同时让他们购买人身保险,一旦还不起钱,他就会出马,要么打断欠债者的手脚,要么逼欠债者自杀,以取得人身保险的保金,偿还债务。偏偏他也有着高高的个子,能打的实力,不怕疼的狠劲儿,所以向他借过钱的,十之八九伤残,剩下的抵了命。

这是一个毫无人性、毫无恻隐之心,眼中只有债和还债,一心只想收回本息的冷血的人;这是一个独居者,没有朋友,只要一睡醒就开始追债的人;这是一个没有家人,不知道什么是亲情、爱情、友情,什么是关心疼爱的人。偏偏有一天,他当着人家老母亲的面,打断了人的手脚,收获了一天成果回家的路上,经过一条小巷,一个穿着红色风衣的中年女子出现在他面前,叫出了他的名字:李江道。

李江道很好奇,但是冷血得像孤狼一样的他,能够做到对目标以外的任何事都不感兴趣。但是女人告诉他,她是他的母亲,并且讲出了他的生日、出生地,讲出了他从小没有母亲的经历。李江道自然不会轻易相信,像踢开拦路的狗一样甩开女人。但是女人并不放弃,跟着他回了家。敲了他的门,被粗暴地关在门外几次之后,最后一次她将手卡在门框里,任由李江道猛关几次关不上,才放她进了房间。

作为观众,真心为江美善被门夹手而感到疼痛。那门猛然关上,或许力道足以夹断手臂,让骨头粉碎,但是江美善像没有痛觉一样,仿佛被夹的不是她的手,她无动于衷,表情平淡而伤感,正像一位为当年抛弃儿子而深深自责的母亲。正是她的种种表现,让李江道笃定孤独的心开始动摇,也想弄清楚她究竟是不是自己的母亲。

江美善进到房间之后,一句话不说主动帮李江道收拾房间,打扫卫生,像一位母亲一样无微不至照顾他的生活,即便是李江道冷血的追债行为,她也以为正当。当被伤害者在背后骂了李江道一句,江美善等李江道走远后,狠狠地教训了那个新断腿的人,口中说道:“不准骂我的儿子。”家中杀鸡杀鸭的事,被江美善全包,血淋淋地处置鱼缸中的热带鱼,她也不眨一下眼,不皱一下眉头。她的无情和李江道相互辉映,仿佛李江道是遗传了她的狠劲儿。

但是李江道仍然不信,他不想轻易地就让亲情介入自己无情的生活,而狼的本性也让他不会轻易相信。他睡着的时候,像个无助的孩子,会自己打着飞机寻求安慰。江美善对儿子的爱,让她看到儿子正难受时忍不住帮助他,事后又恶心地赶紧去洗手。

李江道仍然不相信,他要通过一位母亲的底线去试探。他压迫着江美善,将手伸到其裙子下,问:“我是从这里面出来的吗?你不介意我重新再回去吧?”然后他看到了江美善屈辱地哭泣着,颤抖着泪流满面。

他终于相信了。他也开始适应有母亲的生活,习惯和母亲共进晚餐,喜欢和母亲一起逛街,期待着母亲每天都在织的白色毛衣早日织成,穿在自己身上。

从这时开始,他在外面催债的时候,经常收到母亲的求救电话:有人上门要复仇。终于有一次,他接到母亲的求救电话后冲回家,发现母亲不见了。后来又通过母亲的通话得知她被劫持到一处偏僻的烂尾楼上。他赶到的时候,从楼下仰视,看到母亲被人逼迫到没有护栏的阳台外,并最终被推下了楼,死了。他痛不欲生,但也只能把母亲埋在她之前指定好的位置,他们一起种的一颗树下。土被挖开,他发现下面埋着一具男尸,正穿着江美善每天都在织后来终于织成的毛衣。他也认出这个人就是被他催债逼迫上吊自杀的那个男子,也就是电影序幕中上吊的那个人。这个人才是江美善的儿子,他李江道不是。

这时的李江道,已经完全适应了亲情,习惯了亲情,品尝了亲情的温柔与美好。这个曾经在刀锋上舔血的汉子再也不愿意去过以前那种古墓僵尸一样毫无温度的生活。他仍然把自己当做江美善的儿子,渴望得到她的爱,嫉妒那个吊死鬼竟然能穿着江美善亲手织的毛衣。他也不管上面沾满了泥土和尸臭,把毛衣从死尸上脱下,穿在自己身上,和江美善一起躺在墓坑里。

失去了母亲,并且知道了自己依赖的并不是自己真的母亲,在人世再也找不到这样的幸福,他的人生只有痛苦,并且痛不欲生。这种生不如死的苦痛与折磨,正是江美善处心积虑的复仇想要达到的:死太过便宜,而要让他知道什么是最珍贵的,然后再拿走,这才是诛心的复仇。

李江道最后忍受不了痛苦与孤独,用江美善儿子自杀时的铁链将自己绑在汽车的车底,车主并不知道车下有人,正常在夜色中的旷野驱驰,只在公路上留下一道长长的没有尽头的血路。

电影的人物,主要的就是李江道和江美善,心事重重不善言谈的江美善加上孤冷沉默的李江道,整部电影的对话不多,也不突出,令人震撼的是冷酷的画面,和挑战人类道德底线的情节,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情节生猛又完美地擦亮了主题,所以是一部不可多得,又让人回味无穷的电影。

看过多时,依然还记得穿着红风衣的江美善,保持着中年女人的风韵,那神情、那气质、那形象,竟也十分像自责的想要补偿自己过失的母亲,同时也像隐忍着一步步复仇的母亲。她的形象,真实得让人看不出是在演戏。

从另外一个意义上看,这也是一部悲剧。底层一个个被生活所迫,只能通过借高利贷才能维持生存,并且因此变成残疾的人,有人在怨恨,有人在渴望,以为这样就可以得到钱。尤其是那位有音乐天赋也极其爱音乐的少年,情愿被砍去弹琴的手以得到钱让女友开心。多么不舍啊,在被砍去手之前的唯一愿望是再弹一次琴,但是又那么依然决然地要舍弃自己的手。这揭露的是整个韩国底层社会的悲剧。

男主李江道的悲剧,并不是他的错,整部电影用100分钟的时间证明,如果有亲情,有疼爱他的家人,冷血如他也可以变得很温情,也可以免除被断腿的丈夫和勤劳妻子的高利贷,可以让因为还债而被打瘫的人实现看一次海的愿望,他用一己之力托举起了轮椅和上面的瘫子,遭他毒手的受害者——他的力量也可以用来行善。可惜他的家人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抛弃了他。生活在没有亲情的世界,从没有见过亲情的样子,他也无法产生温柔和友善的感情。

所以江美善在完成复仇的最后一个环节,站在烂尾楼上准备跳下来时,突然泪流满面,说:“为什么我的心这么痛,江道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啊。”心中疼痛着,她还是跳下来了,完成了复仇。

所以最残酷的生活不是没有钱,不是对亲情的无动于衷,而是生活在从来没有真情的世界里。

所以最彻底的复仇,不是结束他的生命,而是先让他喜欢,喜欢得不可或缺,然后再彻底地拿走,让他的感情在冰冷的世界里无处安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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