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思量你俩的贱，真的是一般样

文/沉吟先生

一

公元前241年的一天，赵国人魏加急匆匆进入楚相春申君黄歇的办公室。

魏加说，黄公子啊，现在西方的那个秦国欺人太甚，到处布置SD系统，您老人家是战国四公子之一，现在其他三公子都死翘翘了，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我们赵、魏、韩、燕四国都商量好了，下定决心排除万难，集资集人和秦国拼了，不知道您对这次武力抵制怎么看呢？

黄歇对这顶高帽非常受用，大袖一挥，好，这件事不用禀报楚王了，本公子就能做主，这件事我们管了。魏加又问，您打算派谁当五国联军的联络员呢？黄歇说我派临武君去吧。

魏加说不行啊，黄歇脸一沉：“有什么问题么？”

魏加说在下喜欢射箭，给公子您讲个射箭的故事怎么样？黄歇说好耶好耶，我就喜欢听故事。

于是魏加：“从前有个魏国人……blablabla……”

这个故事流传至今，很有名，小孩子都知道，叫做“惊弓之鸟”。

惊弓之鸟的主人公叫更羸。从小老师就教我们了，更羸是古代中国版的福尔摩斯，什么神探狄仁杰、什么少年包青天都得靠边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引弓虚发就能射下鸟来，毕竟AK47都需要装填子弹才可以使用不是？

但是（注意了，敲黑板），更羸这个人其实很不厚道。

更羸在魏王面前出了这么一彩，日后升官发财青云直上不是问题，但你想过鸟的感受吗？

《战国策》中原话这样说：（更羸）对曰：“其飞徐而鸣悲。飞徐者，故疮痛也；鸣悲者，久失群也，故疮未息，而惊心未去也。闻弦音，引而高飞，故疮发而陨也。”

人家已经受过一次箭伤了，谁知道上次是怎么从鬼门关逃出来的？好不容易留了条命，带着劫后余生的感觉战战兢兢如履薄冰，飞过千山万水，到你这儿，连一支箭也不想投资，直接给惊下来炖了。

更羸最起码亵渎了一文一武两个人。

文的是元好问。

元好问曾写过非常有名的《雁丘词》，没错，就是李莫愁的成名曲：“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遗山先生说了：道逢捕雁者云：“今旦获一雁，杀之矣。其脱网者悲鸣不能去，竟自投于地而死。”予因买得之，葬之汾水之上，垒石为识，号曰“雁丘”。

雁儿虽不是孔雀，可也自挂东南枝，自己撞地而死殉情了……

人家想死，那是人家自己的事情，那叫自杀。元先生自掏腰包买下遗体好生安葬，还一把鼻涕一把泪写下了流传千古的祭文。可另一只雁好不容易活下来了，你只为了取悦自己主子，直接把人家吓死了，这叫谋杀。我作为生活在雁丘所在地汾水之畔的人民群众，为你竖一根中指不为过吧？

武的是金蛇郎君。

金蛇郎君也有一首主题歌：“从南来了一群雁，也有成双也有孤单。成双的欢天喜地声嘹亮，孤单的落在后头飞不上。不看成双，只看孤单，细思量你的凄凉，和我是一般样。细思量你的凄凉，和我是一般样！”

这首歌是金蛇郎君夏雪宜用来把妹的情歌，清丽哀怨，凄切动人。那只失群的孤雁，可以是夏雪宜自己，也可以是温仪，更可以是一片相思蔓延。与更羸眼中“飞徐而鸣悲”的雁儿，真的是一般样。更羸啊，你确认金蛇郎君不会穿越回去弄你千百回？

二

公元1223年，大金国的京城中都北京。

赵王府的小王爷完颜康，从仆人手中提过一只兔子。“喀喀两声，把兔子的两条后腿折断了，放在怀中，快步而去”。

完颜康是虐待狂么？无缘无故对爱吃萝卜爱吃菜蹦蹦跳跳真可爱的兔子下如此黑手。

不是的。

继续往下看：

完颜康在胸前按了两下，衣内那只兔子吱吱的叫了两声。那女子问道：“甚么呀？”完颜康道：“啊，险些儿忘了。刚才见到一只兔子受了伤，捡了回来，妈，你给它治治。”说着从怀里掏出那只小白兔来，放在桌上。那兔儿后腿跛了，行走不得。那女子道：“好孩子！”忙拿出刀圭伤药，给兔子治伤。郭靖怒火上冲，心想这人知道母亲心慈，便把好好一只兔子折断腿骨，要她医治，好教她无心理会自己干的坏事，对亲生母亲尚且如此玩弄权谋，心地之坏，真是无以复加了。

完颜康有多坏，我们不多说了，有金庸上面这一段足矣。

兔子和雁儿一样，看到它们，中国传统文人胸中总会有一些特别的情怀在涌动。

例如：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例如：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完颜康，你折断了雄兔的腿，你让他怎么脚扑朔？你如果折断了雌兔的腿，你确认花木兰不会穿越回来弄你千百回？

花木兰可不比穆念慈，她的战斗值不比金蛇郎君差多少吧？毕竟沙场征战十二年，积功可至“尚书郎”且不被认出的女人，想想就知道她的可怕。

更羸和完颜康，细思量你俩的贱，真的是一般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