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四百元的故事

新东生产队有个青年叫王根坤,从小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因为家穷,到二十八九岁,仍是站起来一竖,躺下米一横。所以,王根坤的“坤”字,就渐渐被大伙用“棍”字代替了。生产责任制的实行,给种田人吹来了致富风,王根坤也好比鱼儿得水,两年下来,小日子就大大过宽了。王根坤一富,不少人便为他的婚事动起了脑筋。最热心的要数老队长陈忠义,他通过嘱亲托友.明访细察,竟然给王根坤和李庄大队团支部书记李晓凤牵起了线。

这一天,两人一见面,王根坤就像董永听到“槐荫树开口把媒做”一样,又惊又喜。打这以后,王根坤成天是脸上笑眯眯,心里甜滋滋的。他每天起早贪黑,出门忙“正业”,进门忙副业,浑身劲抖抖。春节前后,又添置了一套新家具。今年春上的一天,老队长把王根坤叫去,告诉他说:“根坤啊!晓凤已托我捎来话,说婚事一切从简,大喜日子定在“五四’,到时参加公社集体婚礼。喏,她还托我给你捎来四百元钱,叫你进城抱台电视机,到时让大伙都能饱饱眼福。”说着递过来一个用花手帕包着的小包包。王根坤只觉得手上沉甸甸,心里暖融融。这时,老队长又拿出四百元:“这是队里的钱,你一并带去,进城顺便给队里买艘三吨水泥船。”王根坤笑着点点头,掏出哓凤绣着一对鸳鸯的手帕将钱包好,在左口袋装上队里的买船钱,右口袋放进晓凤的陪嫁款,回家拿出一只准备装电视机的大提包,兴冲冲地上了路。一路上,他三步并着两步走,十多里路程,转眼间就到了。进了城,他首先到五金商店看了看,然后乐滋滋地来到船厂。不知是乐极生悲,还是祸从天降,正当他在船厂开好船票,准备付款时,一摸左口袋,四百元钱不翼而飞了王根坤顿时耳里嗡嗡响,眼前飞火花,头上直滚汗,身子象根木桩定在那儿,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他想了想,一咬牙,从右口袋里掏出晓凤的四百元钱付了船款。从船厂出来,王根坤象喝醉了酒昏沉沉、摇晃晃,来到公安局报了案。他出了公安局,却身不由已地又来到了五金商店,他望着货架上各种牌号的电视机,不蔡喃喃自语:“晓凤呀,晓凤!电视机飞了..想到晓凤,烦恼的阴云从四面八方向他心里围聚,天哪!这四百元可是人家的陪嫁啊!我怎么向姑娘和他父母交代呢?他越想越烦躁,越想越气恼,顿觉胸中的急火直冲天灵,头痛得象像随时都会爆炸似的。他感到实在支持不住了,摸揽身上还有几元钱,就来到人民医院,挂了个号看头痛。王根坤坐在诊疗室外面的长条椅上候诊。在他旁边坐着一位干瘦老人。只见他一手托着腮,一手紧紧捏住额角两边的太阳穴,正处于昏昏欲睡的状态“包!”王根坤看到老人身边放着一只鼓鼓囊囊的手提包,心里“格登”一下,思想上陡然生毛了。这包里肯定有钱....再看看那位老人,已发出了轻微的鼾声。他心里怦怦跳着,将身子悄悄往提包跟前挪了挪,随之便伸过手去。他的手刚刚触到提包,“啊一”就象被蛇咬了一口,连忙缩了回来:根坤啊,根坤,你这是怎么啦?为什么想到邪处去了?你可不能做出损人利己的事啊!他站起身,想离开这儿,可是那只包像是有着强烈磁性似地吸引着他:根坤,就干这一次,下不为例,这也是没法子....不!这样做不是偷吗?根坤,你不能做这种人!咳,管他呢!别人能偷你的,难道你就不能......王根坤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最后竟将自己手中空提包轻轻放在老人的提包上,抬眼扫视了一下四周,顺手一带就悄悄出了门。

到了家,他关上院门,走进房间,赶紧打开提包,只见里面装的只是几件半新不旧的衣服和毛巾牙刷用品。王根坤失望地叹了一声,一屁股坐到了床沿上。猛然他发现衣服下面还有一只小公文包,拿出来打开一看,呀!里面放着的尽是十元一张的人民币。他狂喜地数了又数,不多不少,正是他失去的那个数四百元。啊呀,我的老天爷!失去四百元,又得来四百元,世上竞有这等巧事。他抬起头,长长噓了一口气,接着便下意识地将钱包扎好,连同提包、公文包一起锁进了箱子。俗话说:不做亏心事,心中不生疑。王根坤自偷来这笔钱,走路不敢抬头,见人不敢正视,遇上大伙在一起谈心,也觉得好象是在议论他偷键买电视机。因此,他心上像终日压着块什么,想买电视机也不敢拿这钱去便。就这样,他恍惚不安地熬过了十多天。这天收工回家,他不由自主地打开箱子,拿出那只公文包看起来。他翻着翻着,在夹层里翻出了一封信。只见上面这样写着:杨泉同志:从工作证上看,我分析这笔款子定是你遗失的,现如数寄给你,见信请查收。拾者这杨泉是谁呢?王根坤又拿起公文包抖了抖,“啪”,从里面掉下一张工作证,上面的名字正是杨泉;职业是江城供销公司采购员。那么拾者又是谁?他又翻开了手提包,把里面的衣服拿出来一件件“过堂”。终于,在一件.上衣的口袋里,摸出了一张病历卡,姓名栏内写着何田汉,年龄五十五。他随手打开病历一看,病情诊断书上写的是“脑血管肿瘤恶变”。“呀!”王根坤不禁呆了。他怔了好一会,终于明白这四百元原来是一个癌症后期病患者准备寄给失主的钱。他头脑里顿时象一锅沸了的滚水,激烈翻腾起来,浑身的血直往脸上涌。王根坤极度不安地吃罢晚饭,不知是一种什么力量,促使他抬脚就朝县城跑。到了县人民医院,他直奔住院部三楼脑科;找到一位值班医生问道:“同志,有位何田汉老人住在这儿吗?”医生说:“他知道自己病情严重,五天前就要求回去了.你是他什么人?”“....远房亲戚。”医生叹息说:“这可是个好人啊!他对自己极度恶化的病情一点儿也不考虑,却念念不忘他那笔准备寄还给失主的款子,睡梦中都在喊着'找包,找包,赶快寄去。唉……要是这笔钱找不来寄给失主,看来他死也不会瞑目的!”医生的每句话像鞭子在抽着王根坤。他心在激烈眺动,脸在一阵阵发烧,趁医生没注意时,便偷偷离去了。这一夜,王根坤躺在床上翻来复去睡不着。他想到只见过一面的何田汉老人,想到老队长对他的培养关怀,也想到晓凤姑娘对他的一片温情。他忍不住在心里咒骂自己:“根坤,你连一个危急的病人都不如,还有什么脸面见老队长,见晓凤姑娘?你拿这钱不是伤天害理.....”他拉开灯,下床捧出那迭人民币,觉得票面上的“各族人民”都在看着他,期待着他把钱还去。他想把钱当面还给何田汉,但又觉得在那人多广众的场合,太丢丑了。思来想去,他决定用自己的名义首先把四百元钱直接寄给失者,同时一封信,说明这是一个叫何田汉的老人委托他办理的,尔后再想办法把包还给何田汉,并告诉他钱已归主,以了却老人的心愿。时间不觉到了五月三日。这天下午,王根坤正在忙着布置新房,老队长急匆匆地走来了:“根坤,有人给你汇钱来了,我给你签了字。”“钱?”他心里一怔。还有一封信,是从江城寄来的。”老队长说着把信及汇款单给他,就转身走了。王根坤看看汇款单,连忙将信打开,只见信上写道:王根坤同志:我遗失的四百元款,已在五天前如数收刘了。望你火速与何田汉同志核查清楚,尽快找到这四百元钱的失主。款退回,谢谢!杨泉王根坤看完信,顿觉天旋地转,两腿一软,“扑通”跌坐在椅子上。他一切都明白了:这分明是何田汉老人已自己拿出钱来寄还给了失主啊!王根坤“霍”站起身,踉踉跄跄地朝墙上猛砸了一拳。刹那间,那位品德高尚的癌症病患者的闪光思想,就象一道强烈的辐射线,照着了他灵魂深处的癌细胞。他命令自己:再也不能遮遮掩掩了,一定要把这一切告诉老队长,告诉晓凤姑娘,告诉何田汉老人。把钱,把包亲自送回去,以彻底挽回自己的过错!次日天还没亮,王根坤就拎起提包,带上前天取回的四百元钱,一脚来到医院,向住院处打听到何田汉家住址,然后一个转身下了楼,“噔噔噔”直奔城南而去。在临近河口大队的一条大圩上,王根坤见迎面走来一位老大娘,他快步迎上前去:“大娘,请问你,何田汉老人的家住在哪里?”“你是他什么人,孩子?“嗯..我找他有事。”

噢,你已来晚罗!他已不在人世了。”大娘说着便哽咽起来,“孩子,你跟我来吧!”王根坤跟着大娘来到圩堤外边的一座新坟前,大娘擦擦老泪,指着新坟说:“孩子,这里就睡着何田汉老人。唉……咱村里谁不知道他是出名的好人啊!就说最近这件事吧,他上城去看病的路上拾到了四百元钱,正准备给人家寄去,想不到被哪个没良心的人偷走了,为了这笔钱,他从医院赶回来,硬逼着儿子把留着结婚的钱拿了出来。这老汉给别人办事,记性特好,就把钱按记忆中的地址给失主寄去了。他说,这样死时才闭得上眼了呀!”“大爷,何大爷!我对不起你啊!”王根坤突然呼天抢地连叫几声,双膝“扑通”跪在坟前,放声大哭起来:“大爷,我王根坤今天向你请罪来了!你老在天之灵还能原谅我吗?”他一把抓住大娘的手:“大娘,那钱是我……”'别说了,孩子,明白过来就行了。”“大爷呀,大....”王根坤又一头扑在何田汉老人的坟上,伤心地痛哭。他哭着,哭着,猛觉得有人在拉他的双臂。他抬起泪眼,只见右边站著的老队长正慈祥地看着他,后边是姑娘李晓凤,大眼里虽然注满了泪水,但脸上却仍然是那样的含情脉脉。此刻,王根坤更是滚油浇心:“老队长,我从小就没父母,你就象我的父亲一样,我对不起你呀!”接着,他转过脸去:“晓凤,我实在不配做你的丈夫啊...”老队长扶起王根坤,说:“根坤,你知错改错,九泉之下的人会原谅你的。”晓凤姑娘也轻声细语地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往后我们好好过日子。”这时老队长从王根坤手上拎过提包,接过四百元钱,催促说:“这里的一切都由我来处理,你和晓凤赶快回去,公社的集体婚礼还在等着你们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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