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说一，为什么女性喜欢看男男谈恋爱的故事？

美国雷德兰兹大学（ University of Redlands）有一位心理学教授凯瑟琳·萨萌（Catherine Salmon），她研究的话题之一，确实是很“萌”：从进化论的角度来说，为什么女性喜欢看男男恋爱的故事呢？

萨萌的理论依据是进化心理学。这是心理学的一个新流派，它的观点有点像郭德纲的名言：“人首先是动物”。人类也是一种动物，所以我们和其他动物一样，有进化而来的心智本能，在漫长的演化历史上帮助我们生存和繁殖。比如我们怕蛇，喜欢糖和脂肪，这些都是天性。

萨萌的研究对象，则是一种知名度甚广的网络文化——BL同人。确切地说，是“描述某部作品里男性角色发生性爱”的文学作品。这种文化最早出现于上世纪70年代，由《星际迷航》（Star Trek）的女性粉丝首创。BL同人在多个国家独立诞生过多次，读者和创作者绝大多数都是女性，在英文中称为“slash”，中国所谓的“耽美”（yaoi），则是起源自日本。

梦想有多远，脑洞有多大 | Timothy Takemoto / Flickr

乍一看，进化心理学好像对解释BL的现象无能为力。我之前就说过，同性恋是进化论最大的谜。因为同性伴侣无法繁殖后代。女性对于男同性恋之间的关系感兴趣，对于自身的繁殖也是毫无裨益。但是萨萌的想法不同。她认为，BL同人的世界里，不仅有进化心理学的位置，还可以成为了解女性进化而来择偶本能的一个窗口。

黄片VS小言

时代在发展，社会在进步，许多文化活动已经不是某一性别的专利。但是，男性和女性的性文化消费品，总体上还是截然不同。成人影像（pornography）或者说“黄片”的消费群体主要是男性，言情小说（romance novel）则是女性的天下，两者都是价值以亿美元计的巨大产业。

两者的内容也可以说是截然相反。成人影像的重点在性，强调性行为和女性的身体，性关系发生得很随意，很少有感情发展的情节。言情小说的重点则是情节，是女主角找到真爱，永结同心的过程，性的描写可多可少，但都是为了情节的发展而服务。女人可能会说“黄片”毫无剧情，而男人又会抱怨“小言”或韩剧罗里吧嗦的。

言情小说的主要读者是女性 | Pixabay

有些女权主义思想表示，成人影像塑造的女性形象不真实，是因为男人想要贬低女性。但是萨萌不赞同这种想法。首先，研究显示，观看了成人影像的男性，并不会因此对女性态度不友善。其次，有一类成人影像里恰恰好是没有女人的，可作为对照：GV。针对男同性恋的成人影像，跟针对直男的并无多少区别，都是情节很简陋，强调性本身。如果男性把成人影像做成这样的目的是贬低女性，那他们干嘛要贬低自己个儿呢？

生育成本决定择偶本能

萨萌的观点是，“黄片”和“小言”有如此大的区别，是因为男性和女性的择偶策略不同，而择偶策略的不同，根本上是因为两性的最低生育成本有着很大的不同。人类是哺乳动物，女性承担了怀孕、哺乳、养育的大量职责。所以女性的生育成本很高，而且不可能压得太低。一般情况下，男性对养育孩子的投入也很高，但在最少的情况下，男人只要让女人受孕，就可以拥有一个孩子，这个成本是很低的。

从进化论的角度说，男性发生短期的性关系，成本较低，风险较小，女人则不然，所以进化让两性的头脑在激素的塑造下，产生不同的择偶本能。男性比较喜欢发生短期的性关系，容易主动提出要求。而女性在性行为方面比较谨慎，喜欢男人对她表达忠诚的感情，以免他拍拍屁股一走了之，把养育孩子的重担丢给她一个人。

可以参考《犬夜叉》里，弥勒老是在问女人“你能给我生孩子吗？”，然后被珊瑚揍。| 动画《犬夜叉》

顺便说一句，这里不排除后天对男女行为的影响，比如父权社会要求女性“贞静”，会影响女性的择偶观。但是先天的本能也是存在的，人不是一块面，可以随便捏扁搓圆，我们有着天生的倾向。　　

女性梦想的白马王子

那么，男女的择偶策略，又跟“黄片”和“小言”有什么关系呢？　　　

根据人类学家平克（Steven Pinker）的观点，虚构作品刺激我们的本能，就像撬锁（pick the locks）一样。经过多年的市场筛选，大众用钱投票，我们把性文化消费品做成了最能满足两性择偶本能的样子，用它们来激发精神愉悦，就像巧克力利用了我们喜爱糖和脂肪的本能。　　　　

“黄片”迎合的是男性的择偶心理，所以性关系出现得直接，简单粗暴，没有情节。言情小说则是迎合女性心理，所以男主角要经过漫长的爱情长跑，证明自己对女主角一往情深，会为她和她的孩子提供长久的支持。

巧克力和爱情都迎合了我们的本能 | Pixabay

人类学家歌瑞（April Gorry）统计过言情小说里男主角的形象，按照女性的标准，他们都是具有很高择偶价值的异性，高大、帅气、勇敢、聪明等等，他们认为女主角是特别的，对她有很强的占有欲，爱她超过以往的一切女人。

有趣的是，有些言情小说的男主角富，有些人穷，而经济地位在择偶中应该是很重要的一条标准。萨萌说，在人类进化史的大多数时间段里，“钱”这个东西都是没有的。在石器时代的社会里，一个强大、勇猛、聪明的男人，自然会在竞争中获得资源，所以对于我们的本能，是不是“土豪”其实没那么重要。

BL文学是言情的分舵

终于说到BL文学了。萨萌做过调查，请22位言情小说同好会的女性读BL，她们大多数都感到和读普通言情同样有乐趣，没有什么心理障碍。实际上，从我们先前的观察来看，BL同人很像传统的言情。

BL的性关系描写比言情要多，但也不是必要，和言情一样，BL注重情感的发展而不是单纯的性关系。性是推动情感交流，关系深入的发动机，而不是目标本身。BL和言情里的主角配对，都表现出很强的独占欲，“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对于女人，这是长期的合作和投资的保障。BL的男主角是强大、勇敢的男人，代表着高择偶价值。

BL文学和普通的言情文学一样，体现着女性对于高择偶价值男性的兴趣 | 动画《火影忍者》

另外值得注意的是，萨萌所研究的BL文学，可能采用两个男主角的视角，但较常采用的是“女性化”一方的视角。西方的BL同人没有东亚那么注重攻受区分，但双方仍然有“男性化”和“女性化”特征区分。

萨萌的结论是，BL并不是阐述男同性恋的文学，而是一种针对女性的特殊言情文学，它的情节安排都是“长”在女性的择偶本能上的，满足的是女性的欲望。不管腐女多么想把BG和BL掰开，两者其实还是一脉相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