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志方 | 糁儿粥,酥头令
【往期回读】
糁儿粥,酥头令
丁志方
丁志方先生:中国散文家协会理事、江苏省作协会员、江苏省散文学会会员。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曾在海军某部任宣传干事,转业后先后在江都多个部门任职,业余时间投入创作,有几百篇杂感、散文见诸各级各类报刊。有散文作品集《暮色炊烟》。
一到夏天,许多人家的早上这一顿,还是喜欢糁儿粥和酥头令。一碗糁儿粥,两块酥头令,掏个把咸鸭蛋,搭块把萝卜干,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糁儿粥细溜溜的,去暑宽胃,尤其是滴过几滴碱水的糁儿粥,红红的,喝到嘴里格外爽口。而酥头令呢,香喷喷的,掰开来有蜂窝状的小孔,吃到嘴里很有筋道。糁儿粥,酥头令,可谓绝配,喝一口糁儿粥,咬一口酥头令,真是要多舒服有多舒服。
糁儿粥,冷的更好喝。以前人家早上喝不完的,都要盛到钵子里,滗在水缸里留着中午喝。外面的太阳火辣辣的,劳动了半天,心里热得早就像烧开了的锅,回来以后,先喝一碗冷糁儿粥,透心儿凉,那感觉才叫煞心火。
以前喝糁儿粥,掏不起咸鸭蛋,最常见的小菜就是萝卜干。陈年的萝卜干,闷在尖底坛子里的最好。糁儿粥,萝卜干,也是最佳搭档。喝一口糁儿粥,搭一块萝卜干,脆生生的,满口生津。
糁儿粥好喝,煮糁儿粥还有点讲究。现在人都是先用冷水和好糁儿,等水差不多烧开了,再倒进锅里煮。而我们小时候,妈妈都是直接往锅里下糁儿,一手端着铁皮簸箕,一手握着铜勺把柄,有节奏地抖一下簸箕,搂一下粥锅,三下五除二,糁儿粥就下好了。下糁儿水不能开,锅一响就要下,不然就会结疙瘩。糁儿粥锅容易潽,一定要把握好火候。
做酥头令,第一天晚上和面,第二天早上做。馊糁儿粥是上佳的发酵剂,早上留一点晚上用,效果最好。锅烧热了,少许箍一点油,舀一勺面糊糊,摊到锅里,一会儿就涨得孔嗖嗖的,轻轻翻个个儿,一块酥头令就涨好了。每次涨酥头令,妈妈都起得更早,我们还在睡懒觉,诱人的油香味,就开始撩拨我的味蕾。
说到糁儿粥,酥头令,就想起了轧糁儿、机干面。以前,糁儿、干面都是用磨子磨。村里有户人家开了个磨坊,磨面,不是赶着驴子拉,就是推着磨子转。后来邻村开了个粮食加工厂,磨面就再也不要进磨坊了。说是加工厂,其实只有一进小房子,两台粉碎机。粉碎机下面拖着一条长长的大口袋。第一次去轧糁儿,感到很神奇,那白色的口袋始终鼓鼓的,一直担心自己的口袋装不下。
困难时期,我们那里一天到晚糁儿粥打滚。“波斯六家庄,荞面疙瘩汤,一年吃了三顿饭,沾的祖宗亡人光。”波斯庄的民谣,是整个高沙地区人们的生活写照。吃不吃荞面疙瘩汤,印象不深了,倒是记得经常吃淮面疙瘩,鸡蛋大的死面团子,一次顶多三四个,偶尔吃几回酥头令,不是家里请人帮工就是来了客人。
糁儿粥,早也喝,晚也喝,喝多了总要换点花样。中午这一顿,家乡人就把它做成了菜糁儿粥。青菜、萝卜、茄子、豇豆,和着糁儿一锅煮,没有吃过的,可能还觉得这带有咸味的面糊糊很新鲜。爱人上高中的时候,到乡下送过一次成绩报告书,在同学家里吃了一回,至今提到了,都还说味道不错。
无米糁儿粥,稀汤寡水,喝得再多,撒上几泡尿,肚子就瘪了。那时候个个食量大,有个邻居嫌碗小,都是用钵子盛粥喝。我10岁左右,那种小二碗,一顿也能喝五六碗。走在上学的路上,总是听到肚子里咕咚咕咚的响。
饥荒年景,糁儿粥是保命的,小康路上,却成了大众喜爱的健康食品。夏天朋友聚会,推杯换盏之后,都习惯点一份糁儿粥、酥头令,压压酒气,顺顺肠子。糁儿粥和酥头令,原本是寻常人家的家常便饭,如今却堂而皇之走进了酒肆饭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