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人间（连载之四）
编者按：《便是人间》是我和一个90后的小朋友共同完成的一部中篇小说。从听到故事的那一天开始，断断续续写了大约一个月的时间。起初我只是想讲一个个体的命运，但是写着写着，突然发现我笔下的主人公却背负着一个时代的烙印和线索。因为优渥和简单，他们注定被安排、被主角。用别人写好的剧本演了一场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大戏。2020年12.29日推送了之一，因为涉及版权保护的问题，停更了一段时间，最近已经在纸质媒体上发表，故开始接下来的推送，从今天开始我将在这里继续连载这篇小说，欢迎大家关注。
7
没有郑桂莲的诺敏迅速发现自己这些年过得原来如此单调和无聊。
她没有朋友，也没有圈子，更没有爱好，每天除了接送安顿去幼儿园之外，大部分时间都用来收拾家。
安志明越来越发现，诺敏收拾家到了变态的地步。
他什么时候回去，这个叫诺敏的女人，这个当初让自己一眼就看得入心的女人，现在怎么就庸俗到了如此彻底了呢？！
他回到家，永远看到的是一个穿着一身起了棉球，蓬头垢面的、手头攥着一块抹布，在卖力地打扫着三百多平米的房间的主妇。
放学回来的小安顿也被妈妈管在沙发的一个小角落里，像一个布娃娃一样，不许乱动。
安志明回家听得最多的是，她为了这个家如何辛苦，如何付出，安志明一开始也会劝她，以咱们家现有的条件，完全可以再雇一个像郑桂莲一样的保姆帮助你分担家务，你就负责貌美如花就行。
诺敏听了丈夫的意见，从劳务市场雇回来几个保姆，但是郑桂莲的标杆太高了，这些人和郑桂莲一比，都愚蠢得让人生气。当然在那些保姆眼里，这个叫诺敏的女人完全是挑剔和变态，没有按照她心中的程序拖地，她就地炸毛。
安顿妈总喜欢把这些不如意转嫁在安顿和安志明身上，本来就很文静的安顿莫名其妙地会迎来劈头盖脸的呵斥。
安志明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诺敏越来越像随时可以点燃的炮仗，莫名其妙地就会炸毛。可她又找不到生气的原因，那些不知因何而起的愤怒，让她变得特别敏感和多疑，有时候看见安顿无声无息地坐在那里摆弄玩具都会特别窝火，觉得都是对她的挑衅。
有时候她在随便找个缘由训斥女儿的时候，顺便捎带着把安志明以及分开好几年的安顿奶一通谩骂。她觉得就是因为远嫁给安志明才会让她孤立无援，就是为安志明生了女儿才会把她的生活变得如此乏味，她也有时候会想起安顿奶欺负她的种种往事，她把这一切都归罪为：因为嫁给了安志明以及婆家所有人对他的敌意。她也觉得安志明能有今天，完全是因为她牺牲换来的结果，所以他安志明应该无条件地加倍对她好！
只是苦于小小的安顿，她还不会用语言表达自己的无辜和无助，因为妈妈的情绪，让她一直生活在一种莫名的不安和恐慌之中，她小心翼翼地看着妈妈的脸色，小心翼翼地揣摩着妈妈的心思，她最幸福的时刻居然是在幼儿园和放假去姥姥家，由于爸爸回家的时间很少，她对爸爸也有一些说不上来的生分。
都说女儿是爸爸上辈子的小情人，小棉袄，安顿比同龄的孩子懂事，越独立，在安志明那里就越觉得女儿和想象中的黏黏糊糊的可人儿有一些距离，就缺少了那份挂念和柔软。这也是安志明不想回家的另一个原因，只是安志明从来没有意识到而已。
8
诺敏唯一的朋友就是郑桂莲，因为在这座城市里，只有从郑桂莲那里才能找到久违的优越和倾诉的欲望。她也萌生过请郑桂莲回来继续帮工的打算，但是她只流露出一点这种意思的时候，安志明瞬间想起谢帖给他扣上来的屎盆子那件事，就非常坚决地拒绝了。
安志明说：我这官显然就是为郑桂莲一家当的！
的确是，安志明安排了她的老公在某单位做保安，谁知道郑桂莲老公老谢别看平日里蔫儿巴呼的，心里明镜似的，早就以安志明的亲戚名义把自己转正了。
郑桂莲的两个儿子大学毕业都是借着安志明的名义托关系安置的。可是他们一家，没有一个省心的人，郑桂莲的老公转正后不知道谁给的自信，借着安志明局长亲戚的名头向别人索取好处，如果不是那些想巴结他，巴结不上，转而向郑桂莲老公贿赂的人暗示他们可是对领导那位姓谢的大哥关照有加，这才让安志明警醒，原来他们一家在外面打着他安志明的表哥的名号办了好多事情。
安志明还想进步一把的关键时刻，他的竞争对手适时地抛出了安志明私生子嫖娼的证据。
安志明无比憋屈，回家就将这些撒在了诺敏的身上，说如果不是郑桂莲一家，他怎么能在政治前途上有这些莫须有的污点呢？！最主要的是他觉得自己被扣了一个屎盆子这件事情的本身就非常恶心和憋屈！
加上安志明越来越发觉，被诺敏收拾过的家，一尘不染到有了几许冷清和寡淡。他回家的路上就开始有了压力，每次走进家门口，就已经预料到的安顿妈的埋怨和控制，他穿什么衣服，活动范围多大，完全要在安顿妈的批准后才能实施。
有好几次，他想温存一番的兴致，也是被眼前这个穿着睡衣，不停清扫房间的女人打扫得一点兴致都没有了。结果等到某一晚，安顿妈等安顿睡了以后，有那方面意思的时候，他平生第一次发现自己硬不起来了。
之后有一段时间，这成了安志明的心病，也偷偷找小医院瞧过，安志明才知道小医院虽然门庭冷清却始终盈利的秘诀，就是夸大病情，使劲在一个人身上用套餐。直到安志明有天应酬喝醉，送他回房间的服务员在酒精的作用下，居然霸王硬上弓，安志明终于知道，不行的不是他，是只对自己的老婆诺敏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