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芥
田野里,一棵水稗草对身边的一棵谷草说:你刚刚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谷草正在用力地扎根,才懒得回答水稗草的问话。
水稗草又说:你仔细听听,那由远及近的声音是谁发出来的?很是好听呢!
谷草抬起头,伸长脖颈,往远方望了望,远方是一望无际的随风波浪起伏的绿色草原,除却一两只偶尔飞过的鸟雀,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谷草说:水稗草啊,水稗草,我可是认真地听了,我什么也没听到。你是不是太闲了,才有心思注意这个?
水稗草不说话。她明明听到了一种声音。这声音像一群小雀的脚趾“嚓嚓”地拨动附近的草,又像一只只多足虫在草隙间“突突”地穿梭。她也抬头看远方,远方的天空上白云朵朵,每一朵里似乎都住着一个美丽的神仙。
这世界可真是又美好又神奇啊!她暗暗地叹了一口气,憋足了劲儿地往上疯长。
谷草提醒水稗草:别只顾着长身子,你得想着往下扎根才是。
水稗草不听。甚至都不接谷草的话茬。作为一棵水稗草,注定就是不被重视的物种,过不了几日,便会有人来嫌弃地拔掉她,把她晒在田埂上,或者大路边。车轱辘会碾着她,人的鞋子会踩着她,放牧的牛羊会啃噬她。然后被太阳的光辉夺去绿色的汁液,在一阵风里,被吹往不知名的地方去。
谷草就不能。谷草出身贵族。等待她的将是人们的赞美,华丽的器具,被写成大段大段的诗篇,被标榜成谦虚的象征。她从来都不用着急,也不用担心失宠。等待她的,全是鲜花和掌声。
一棵水稗草和一棵谷草,都是草。
最初,她们都是一样的。最终,她们又是不一样的。
只是聪明的水稗草,早早地接受了作为一棵水稗草的命运,她高挑出自己,独立在日光之下,看得见远方,听得到尘世的天籁。又或者,她只是完整地展示了自己的一生。然后,接下来的是什么?这似乎,已经不那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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