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牛
作者/天高云淡 歌曲/天高云淡
编辑/梅傲雪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父亲卖掉了那头陪伴他多年的老水牛,牛是被一个跟牛一样壮实的牛贩子牵走的。
当牛贩子从父亲手里接过缰绳的时候,水牛象一座山,依然不动,四条腿就像四根粗壮的石柱子迟迟不走。它回过头,对主人发出几声难舍的低鸣,令人心碎,悲哀之极!
父亲蹲在地上,双手抱着苍发白头,久久的缓不过劲来,那双沧桑的眼眸中饱含着,跟牛一样的浑浊泪水;饱经风霜的脸上,写满无奈;
父亲老了!牛也老了!
年迈的岁数、渐渐衰退的身体,不得不迫使他跟心爱的牛分別了。
他知道,此去是凶多吉少,现在用牛耕地的,已经不多了,或许明天自己的牛就成为別人的盘中餐。
父亲从来不吃牛肉,他说牛是家的一部分,是庄稼人的家当!
记不清是哪一年父亲拥有这头牛的。当时是皮瘦如柴,象一个快要散架的风车;在父亲的精心喂养之下,没过多久变得壮实若山,力大无穷!
虽然现在有了机械耕种,但父亲仍然舍不得卖掉那头牛。偏僻不规则、交通不便的田地还得靠它去耕作,用牛犁翻出来的泥土,更长好庄稼,幺呼牛的声音比轰隆隆的机械声要和谐。那高高扬起牛鞭的臂膀才是庄稼人应有的姿态。
‘’种田人不能没有牛‘’,父亲常说。
水牛是雌性的,每两年便会产下一头牛崽。小牛犊很是很淘气,有时糟蹋庄稼。父亲奈何不了它,在它一岁左右断奶后,就把它卖给别人喂养。
父亲犁地从来不用鞭子,那高高举起的牛鞭,只不过是个摆设,或是一种形式;牛只要套上龙套便健步如飞;那犁翻起来的新鲜泥土牵着线似的倒向一侧,疏松如麻,大有排山倒海之势。小时候,我总会跟在犁的后屁股后面,拾着花生,捡着红薯。
水牛是有灵性的!
它很懂得父亲的口令:喊‘’扯着‘’,向左,喊‘’撇着‘’,向右,喊‘’哦着‘’,暂停,配合默契,得心应手!
水牛,也通人性;
它对我很友好,虽然跟他接触甚少,但它似乎明白我和父亲的关系,允许我给它挠痒痒,抚摸那一对刻着岁月年轮的弯弯大角。
此时,它会眯着眼睛一动不动,连返刍都停了下来,享受我给它挠痒带来快感。
当我接近或抚摸它的幼仔的时候,也没有戒备心理,知道我不会伤害它,仍悠闲的吃着草,仿佛没看见。但换了生人,它就会怒目圆睁,埋下头来,鼻孔里发出喉咙里的低吼声,鼻液喷的老高,发出警告,让人不寒而栗,敬而远之!
每次回家,看见它总是站在山坡、田埂上,吃着青草,或在堰塘,把身体埋进水里,只露出两个鼻孔。偶尔也把头全部放进水里,让那些该死的苍蝇无处可叮,没地可落。
休息时躺在牛棚或树荫下,悠闲的返着刍,一付漫不经心的样子,象一位思想家,半合着眼睛,审视着前方,总象是有思考不完的问题。只有它的下腭在左右的磨动,任时光从它的胡须中悄悄溜走。
每天清晨,父亲都带它去吃带有露珠的青草,喝清净的溪水。到了开春便开始给它梳理掉干枯的冬毛,以便长出新毛;让坳黑粗糙的皮肤焕发生机。
深秋时节,父亲便开始收集收割机留下的乱绒绒的稻草,理顺,晒干打成捆,堆成小山垛,以备牛过冬食用。
储存好的稻草,充满稻谷香味,还夹杂着阳光的味道,散发着淡淡青草味。
每到冬季枯草时节,或水牛产仔后,父亲便喂上好的黄豆、棉饼,调养过冬;水牛冬天怕冷,父亲给它搭上自己用野草编制的草袋,软而暖和。
一年四季,春夏秋冬,三百六十日,父亲很少离开过他的牛;每天的日落日出,牵进赶出,跟它已有了深深的情感,他们彼此有了寄托和依靠。
家乡的沟沟坎坎,水塘山坡,大小田地,都深深留下他们数不清的足迹;
如果说父亲是一座山,那头牛就是山的脊梁!
父亲和牛共同有着朴实无华的外表,谦逊低调,淳朴的美德,和自我牺牲的精神;虽无壮举,但不乏伟大!
勤勤恳恳,忘我劳作!埋头苦干,忠诚正义!
牛,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
哦!
我的父亲!
父亲的牛!
作者简介:
天高云淡,湖北随州人,农民,现在是一名搬运工,爱读诗歌、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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