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顾之窗•1︱状态 / 四六文摘

壹

刚刚逝去的花期，文字每写至与花相关联的物事，他却常常提笔忘字。

或许在他的心灵深处，还一直惦念着那场樱云花事。四月的微凉，以雨夜的形式呈现，携杂着雨所特有的品质，哀伤。不期而至。他并不能说清为什么他会这么予盾，他生性感伤，有着雨一样的哀伤，却在心底深深排斥雨的。

隔窗观雨。四月的雨夜，譬如浩烟，朦胧让人捉摸不透。雨水顺着房檐细细地流下，宛若一段清浅时光淡淡逝去。冰冷的雨水敲打着坚硬的大地，溅起水花。月色下，斑驳的光影与雨水相互错杂，把虚无的时空切割成千份万份，隐透着微光与寒气。

但此夜，也注定，他将彻夜的思念倾注在一场盛大的樱云花事。

时光有时并不友好，比如一棵刚刚盛放的樱树却要面临雨的质询。唯愿时光的久长终能消融雨夜的决绝。他并不能够深刻理解，造物主缘何忍心美好如此匆忙。冷风恣肆摇曳枝条，柔软的朵瓣始终无力抵拒风的大手。美之致则情必柔，情之柔则必觞。

多少年了。他一直扮演着这个世界倾听者与守望者的角色。他虔诚，没有杂念，只为抵达这颗星球良善的一端。他迷恋书写，迷恋文字，这包含很多的原因，但或许更多的可能，他想构建一个欣欣向荣的，属于他，也属于他所能容留出所有的美好的维度世界。他始终愿意，把他一生的意义，浓缩并沉淀在他的文字。

据说，樱花飘落的速度是每秒钟5厘米。守望在窗后的他，他的灵魂并没有像肉身一样委身避雨，雨淋透了他的心。雨一样的冰凉。他无法描述这场缓慢，而时刻面临绝境的状态。更多的，他不敢以文字的形式表达，是恐惧他的维度世界也随这场漫天花谢而崩塌。繁华落尽，他一无所有。

凉薄世界，他好像听到碎碎耳语，一地落地蔷薇的哀怨。他拾起一枚残碎朵瓣，希图来温暖光阴。

四月已去，生活仍然在进行，道路且长且阻。写作疲倦的时候，他会惯性地放下笔，走过一段从书桌到窗口的距离，然后目光呆滞或者若有所思......有没有那么一种状态值得信任，有没有那么一种生活值得珍惜，有没有那么一份爱值得守望一生......

贰

你有你的生活方式，他也不例外。

世事如烟，他向往拥有一个真正成熟者的那份从容与淡定，但当他做出所有努力后，他还是失败。他不能自在地看待人世的云烟，他鄙夷高台之上的表演者，对他们的高角杯与满纸讲稿上的崇高怀有很深的疑问。又无法接受他们走下高台后表面的亲善。他信不过他们，生活的常态却是，他与他们频繁接触。他就是这么一个予盾的人。

但，他，拒绝鼓掌。生命河岸的行走，他早已习惯独自踽行。他曾经自嘲，一份沉默的坚守。他与他们保持空间距离上的亲近，内心的距离却从未抵达。阳光射进屋内，他看到了整屋沉默的光线。他知道，阳光于他既是一份照耀，也是另一种形式上的灼伤。

流水不息地滚涌向前，拍击河岸卷起浪花。他的眼里，这是无数锋利的刀刃从水的内部抽出，划破水面，撕扯开的无数看不见的伤口。

闲余的时候，他仍然会优先选择迈开步子，拐过街角，笔直地走过五十步子的路程，抵达这个城市中的唯一的公园。它的命名与它特殊的地位，似乎有着模糊的隐喻。公园里的人通常白天多，傍晚少。他们怀着不同的想法走进这座公园，面容上带着各异的表情。没有必要的理会，继续前进。走过几分钟的路程，一条落满枯叶的路子便呈现在他的眼前。可以看出已经很久没有清扫，所以很少有人涉足。走过几次，他知道路子弯了几个大弯，最终目的地是他曾经就读的高中。路子狭窄，甚至可以说是仅容一个人通行。路并不好走，有时还需低头避开低矮的树梢。但他，已经很是满足。

一条幽闭的小路，几乎被时光遗落。他反复行走，他是多么向往，可以依靠他单薄的能量把路子走得阔大。隐匿窄小的路子，更多的，他看到了它的命运，包涵与他心路相似的象征。一条似曾相识的小径。

阳光穿过枝叶间的间罅，他短暂地感受到了久违的暖意。

叁

他惜爱并珍视那些往昔，可这常常使他陷入更大的时空迷惑感之中。他承认，他是一个活在旧时光里的人。一种状态，他热爱着，却痛苦着。他狂热追求着这种病态的状态，并诚心地对旧事物抱有很深的情感，每一件童年时期的玩物，每一张定格过往的老照片，他都一一珍藏。他似乎要所有的曾经的物什，而仅仅是维护他内心深处一个朴素的愿景。他不愿意看到，会有那么一天，他会像掉线风筝四处飘荡在时光的大风里。

世界安静下来，仿佛忏悔后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