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小薇,采薇的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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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南老家的植物,好多是些小名儿,跟学名对上很费些功夫,像黄花苗,学名叫萱草;像老鸦扇,学名叫鸢尾花;像面条菜,学名叫王不留行。如同鲁迅先生所写:北京的白菜运往浙江,便用红头绳系住菜根,倒挂在水果店头,尊为“胶菜”;福建野生着的芦荟,一到北京就请进温室,且美其名曰“龙舌兰”。

萱草,我们管它叫黄花。古人用来比拟母亲,拿椿树来比父亲,谓之,椿庭萱堂,父母健在,谓之,椿萱并茂。

万物生长,并不在乎名分,可我想着多识得一点,好像这样礼貌些,我没看过香山红叶,有同乡去看,无比激动地来电话说,那红叶树就是老家的黄蜡木呀!我查了资料,果然,香山红叶树大多是黄栌,我们管它叫黄蜡木。

一回,夏天回老家,带一本《救荒本草》想给父亲看。父亲随手翻了翻说,不能看,看着胃酸想吐清水,书里头好多草好多叶都吃怕了。我笑说,赶紧吃一口蜂蜜。

父亲又收了一箱蜜蜂,做了新蜜箱架在房檐下,和老蜂箱并排着,两家蜜蜂都很忙,到处都是花,起早贪黑也忙不够。

这天,我坐在屋后的树丛里,身边有艾蒿有霍香,几只胖胖的蜜蜂在不远的地方轻嗡,原来它们伏在细米米的紫色苕子花上!看着苕子花,好像鼻子,好像眼睛,都甜起来。

我们管苕子也叫野豌豆,而《救荒本草》叫它翘摇,大约是形容它的仪态。书中说:味辛,平,无毒。主破血,止血,生肌。生平泽,紫花,蔓生,如劳豆。食疗∶疗五种黄病。生捣汁,服一升,日二,瘥。甚益人,利五脏,明耳目,去热风,令人轻健。长食不厌,煮熟吃,佳。若生吃,令人吐水。

我小时吃野豌豆的花,大把大把捋下来,大口大口地吃,有点甜味,有点青味,后来看见韩愈写“沉浸浓郁,含英咀华”,我想吃野豌豆花就是这样的。

屈原《离骚》写“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看着很妙,但菊花不落,不知屈子如何食得(此处犯了苏东坡的错,苏见王荆公写昨夜西风过园林,吹落黄花满地金。提笔补道:秋花不比春花落,说与诗人仔细吟。后到黄州,见菊花落。我在楚地多年,未听说黄州菊花落的事情。)?吃点野豌豆花也很美妙呀。

野豌豆花,古之薇也。

小时候,还有一种植物种在地里当绿肥,叫毛苕子,跟山上的野豌豆很像,不过,它的叶子有细毛,它能越冬,二月就一地绿,也开花,蜜蜂一窝蜂地扑在上面,我吃过一次,甜得有些不正经。大人套了牛,一道一道犁过去,它们不见了,蜜蜂嗡嗡地贴地面飞,有些舍不得。

跟父亲说蜜蜂落在野豌豆花上,父亲说是好蜜,他在电视上看见,这蜜叫紫云英蜜!野豌豆也叫紫云英?果然。

野豌豆还有一个古雅的名字叫:薇。好多人都晓得《诗经》里有这样几句: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不一定晓得它的题目是《采薇》,采的就是野豌豆,野菜当粮。

很多地方说的薇菜,不是野豌豆,是一种蕨菜。在我的老早记忆里,野豌豆的吃法只有一种,掐它的嫩叶尖洗净,等玉米粥煮得快好时下进锅里,一锅翠绿,好看得很,却不想吃,那时候,光想吃肉。(本文订正YOYO,图是我弟拍的,黄花在门前,野豌豆花不知是不是屋后,反正到处都是。另,好多朋友问我弟是不是专业摄影?不是,他就是喜欢,事多,不像原来走哪里都背个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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