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死的不可能性
是人都是要死的,就是动物植物也是要死的。对于生物来说,死似乎是不可避免的。但从哲学角度来看,死似乎是不可能的。
史铁生写过《论死的不可能性》,结果没过几年他就死了。是不是死亡来得太突然,让他猝不及防?当然不是,而是他每天都面对死神,时刻都准备上路。他在散文《轻轻地来与轻轻地走》中写道:“那时我常有这样的感觉:死神就坐在门外的过道里,坐在幽暗处,凡人看不到的地方,一夜一夜耐心地等我。不知什么时候它就会站起来,对我说:喂,走吧。我想那必是不由分说。不管是什么时候,我想我大概仍会觉得有些仓促,但不会犹豫,不会拖延。”
人们为了不至于对死亡产生畏惧情绪,就把死亡人格化了。有死神,有管着人们生死簿的阎王,有勾命的小鬼儿等等,只要是一个神仙或者鬼怪就能轻易取了人们的性命,或者有专门管辖人们性命的神灵,而这些正是人们所讨厌的。因为人们自始至终怕死,怕死亡的来临。死亡真的非常痛苦吗?
或许不是,很多有过濒死体验的人缓过来都说死亡并不痛苦,而是在死亡的那一刻获得一定的解脱感,甚至有种愉悦感,是不是那种灵魂挣脱肉体躯壳束缚之后的自由感?或许是吧,或许只是一些人的自我感觉。弘一法师在临终前写到濒死体验————“悲欣交集”,情感很复杂,难以言说,但还是说出来了。还有濒死体验的人说在死后见到了光,跟着光的指引到了什么地方。他们可能会“见”到光,但到了什么地方就不是固定的处所了,而是人们叙述的地方都有很大的不同,或许就是幻想了。人与人不同,死后到达的地方也是不同的吗?或许这是个伪命题,根本就没有死亡。
死亡只是生命的一种状态,有生必有死,有死必有生,都是一种生命的状态,和灵魂以及灵魂到了什么地方没什么关系。从哲学意义上来看,死亡只是肉体生命的终结,至于有没有灵魂还论述不清楚呢,就不能论述死后灵魂到了什么地方。再往前推一步,人为什么会死,哲学还是解释不清楚,只能借用生物学的观点,人衰老之后,细胞没有了再生能力,或者得了病,也就死了。有没有长生不老的人?当然没有,长生不老的人只存在于神话传说中。
死亡只是一种定义,是对人们生命终结的一种定义。一个人死了,对于他人来说并不会影响到什么,除非这个人的亲戚朋友感到世界少了一个人,其实每天世界都会增添很多新生儿,对于死亡的人来说,已经不算什么损失了。人类生生不已,死亡和新生同时发生,人类数量也在急剧增长。既然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一个人死了无关紧要,很快就会有人来代替他,那么他的死亡就和小猫小狗等动物死亡一样,变得无足轻重起来————虽然对他自己来说很重要,但又有什么关系呢,人已经没了,他自己感觉自己重要有什么用处?他自己还存在吗?还有感觉吗?似乎已经没有自己的概念了,也就等于撒手人寰了,什么都管不了了,连自己都管不了了。
回到人类的蒙昧时代,人类还不知道什么叫做死亡,还在凭着生物本能和自然界作斗争,甚至不知道什么叫作斗争,那么死亡还有意义吗?或许已经没有意义了,不知道什么叫死亡,也就不存在什么对死后世界的探讨了。有些大象死亡的时候自动脱离象群,跑到无人的山谷,静静地死去,或许是一种对生命临终时光的静静等待,或许已经知道天命不可违,或许感知到了死神的降临。但它们比人类聪明,知道乐天知命————或许只是一种生物性本能,而人类总是想方设法逃避死亡,要花很多钱到医院看病,而不知道自己的“天命所归”,要为了延缓死亡的到来,使劲儿折腾,把财产耗光,有的竟然沉迷于物欲,觉得自己不会很快就死,或者觉得自己根本不会死,也就忽视了死亡的存在,甚至在意识形态里没有死亡的概念了。直到见到别人的死亡,或者自己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才会正视这个问题。人类的坟墓总是远离生活的市区,就是为了不让人们经常看到,以免人们经常不高兴,经常担心死亡而耽误了生产和学习。
其实,死是不可能的,只是生命的一个过程,或者说一个句号。而死的概念只是指那些肉体死亡,对于精神并不能以偏概全。臧克家写诗:“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说的是肉体和精神在死亡面前的辩证关系。肉体死亡,并不代表精神死亡,历代的发明创造和文化遗产都能够证明前人的精神成果,可以为后人提供借鉴。那么,人还会死吗?或许庸庸碌碌的人才会死,而那些为人类做出贡献的人或者遗臭万年的人就不会死,而是精神长存,一旦被写入历史就更不会死了,要是历史也被改写了,就让人们无法分辨了。
孟子讲“养浩然正气”,似乎在死亡面前有了积极的意义。而死却是一个过程,而不是一个终结。人的生命只能看整体,不能看部分,就好比一条长河,截取哪一段都不是长河本身,而是整条长河才是那条河。人类的生命也是如此,死亡只是一种形式,一种过程,看人的一生所能做出的贡献才是客观的,也是科学的。而死亡并不代表什么,也没有什么死神、阎王等的传说,有的只是死的不可能————既然未知,就不能轻易说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