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云贵：买年货

买年货

申云贵

腊月二十六，儿子打来电话，说二十九日到家。我大喜过望，马上朝里屋喊：“素芬，素芬，明伢子要回家过年，你赶紧去买年货。”

“明华要回家过年，是真的？”老婆拿着手机从里屋冲出来，由于跑得急，右脚在门槛上绊了一下，摔倒在地。

我气不打一处来：“五十多岁的人了，眼晴每天只管看手机，又是听抖音，又是斗地主，哪里还晓得看路！明伢子二十九到家。”

老婆却不恼，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说一句咧一下嘴：“哎唷——明华要回来，好，太好了！——买年货这事交给我，你不要操心——这要死的门槛！哎唷——”

腊月初，儿子来电话说今年不回家过年，我就没打算买年货。两个老家伙在家，杀一只鸡都能吃几天，又没有客人来串门，用不着花钱花精力。如今儿子要回家，就得有过年的样子，年货自然不能少。我的左腿有毛病，好几年没上街了，买年货就只能靠老婆。想起以前过年买年货，一到腊月二十，大家就忙着上街。商店里人挤人，大街上人挨人，真是人山人海，站脚的地方都没有，车子根本没办法动。记得有一年我带着老婆孩子上街买年货，结果三个人都走散了。现在老婆五十多了，一个人上街，实在让人不放心，我决定为她找个伴。

天上下着毛毛细雨，田野里灰蒙蒙一片，冷风像刀子，刮在脸上生痛，偌大的村子，不见一个人影。我一瘸一拐往五婶家去，路过狗伢子新砌的楼房，只见大门紧闭，我从窗户往屋里瞧了一眼，地板和桌上落了厚厚的灰尘，唉，一家人都在城里住，崭新的房子就这样空着，我心里暗暗惋惜。

来到五婶家，也是大门紧闭。我敲了敲门，无人应答。隔壁的门开了一道缝，八爷把头伸出来：“不要敲了，一大早就带孙子走了，去长沙她儿子那里过年。”

“哦，你年货买了没？没买的话和我家赵素芬一起去。”

“买么子年货，我明天也去柳州崽家里过年了。”

“以前过年，在外面的人都往家里赶，这几年反过来了，乡下的老人带着孙子都往城里赶。你看，现在都快过年了，村里还冷冷清清。”

“可不是，真是搞不懂！对了，听说柳嫂在家过年，你去问问她年货买好了没。”

来到柳嫂家，我扯着嗓子喊：“柳嫂在家么？上街买年货和我家那个一起去。”

门“吱呀”一声开了，柳嫂拿着手机走出来：“哟，是陈正清啊，我正和你家赵素芬商量这事呢。”

柳嫂一边说，一边把手机伸到我眼前。我一看，老婆正在柳嫂的手机屏幕上笑，嘴咧开像个大大的“二”。

住在同一个村，打个屁都能听到，还视频聊天，这些老娘们真会玩！

二十七，老婆没上街。我催她：“你怎么还不去买年货？”

老婆白了我一眼：“你着么子急？我自有划算。”

二十八，老婆还是在家听抖音，斗地主。我真急了：“都二十八了，再过一天就大年三十了，你的年货在哪里？”

老婆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你操么子闲心？误不了事，明天年货准到家。”

“你都没上街，年货会自己走到家里来？”

老婆得意地一笑：“我就有这本事，你信不？”

我不知老婆葫芦里卖的是啥药，只能干着急。

二十九，我刚起床，门外响起一声喊：“赵素芬在家么？你的快递到了。”

我打开门，一辆电动三轮车停在门口，一个小哥正把大包小包往车下搬。

过了不久，又一辆电动三轮车来了，一个中年妇女从车上搬下一大堆包裹。

老婆说：“年货来了，没误事吧。”

我傻了眼：这年越过越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