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记忆】张刚毅|那些年的端午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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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简 介
张刚毅,麻城市楹联学会会长。男,1955年出生,湖北麻城人。中学语文高级教师。系中国楹联学会会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湖北省楹联学会理事、麻城市诗词学会副会长。曾任《大别山楹联选粹》《中华女子楹联》《中国对联集成·湖北黄冈卷》《中华古韵》《麻城民俗》副主编;农村执教40余年间,在教育权威报刊发表教育论文、教育随笔、散文百余篇;多年来,乐于诗词、楹联创作,发表诗词、楹联作品数百首(副)。2017年荣获湖北 “联坛精英”的称号。著有《杏雨·散文集》《杏雨·诗联集》。
那些年的端午节
文|张刚毅
从我13岁那年起,直至父亲去世,37年来我家从未提到过端午节,虽然别家有点吃吃喝喝的气氛,但我家仍冷冷清清,默默地、淡淡地过着平时的日子……
01
那是1968年,祖母病重,十分馋肉,可猪肉是计划供应,平时要想买点肉十分困难,尤其是农村人,想吃上猪肉,也只能盼望过国庆节和过春节的那点计划供应了。
父亲知道我祖母患的是送老病,为尽做儿子的孝心,于是在每周末放假前的星期六,都要想方设法弄点肉下午带回家,并且自己亲手弄好给祖母吃。
祖母总是想着孙子们,非要分点我们吃不可,父亲坚决不让,说:“他们还小,以后能吃上很多好吃的,你年岁大了,又有病,能吃一回肉算一回呀!”同时也教育我们:“祖母有病了,馋肉吃,每次又不能多买,就这点也只能稍微给她解解馋,你们就不要馋嘴,待过节气时我多买点肉,全家都吃一点。”
我们虽然很想吃肉,但都非常听父亲的话,每次闻到父亲在厨房烹肉的香味,只好吞吞口水,无奈地、也自觉地到外面玩去了。
02
那时父亲在山岗地区的一所偏远小学任教,离家40多里路,往返步行,每周六下午就是刮风下雨,也一定要赶回来,让我的祖母吃上肉,不管能吃上多少,也算是尽力尽心了。
后来我听母亲讲:父亲每个星期为了弄点肉,必须到离学校十几里路的食品去买,那里有父亲的一个熟人当食品主任,他敬重父亲的孝心,每次都会应父亲之约,留下几两肉,多留是很困难的。食品单位常常是凌晨3点多杀猪,父亲就在3点钟起床,步行十几里山路去拿肉,还得匆匆赶回学校辅导早读。
03
1968年的夏天来得很早,麦收季节很热,就在端午的前一天,祖母带着我忙碌地收割自留地的麦子,说是收完了开心过端午节,祖母因为劳累,恰在这时离开了人世。
这年的端午节,成了父亲后半辈子第一个最伤心的端午节。
父亲的不开心,不只是因为我祖母走了,也不只是因我祖母没过上端午节就走了,其实另外夹杂着更心痛的事。
是因为端午前的一个星期六,父亲回了,却没有带肉回家,也就是这个星期六例外。
父亲对我祖母说明了原因:“再过几天就是端午节了,我跟人家说好了,这个星期不买,聚起来下星期过端午节多买点回来,让孩子们也吃点肉。”我祖母说:“好呀,就两天,我没事,孩子们好长时间没吃肉了,多带点让一家人都尝点荤腥就好,以前总是我一人吃,馋倒孩子们了。”我们听后很高兴,帮祖母收麦子干劲也很足。
可是,父亲万万没想到,在他返校后的第三天,也就是端午节的前一天中午,我祖母因打麦时劳累过度,心脏病突发,倒在地上溘然长逝,阎王爷硬是没让她老人家过端午,同全家人一同吃上猪肉。
04
那天下午,父亲接到噩耗后,匆忙赶了回来,从挎包里拿出一小块肉放在桌上,跪在我祖母遗体旁,泪如雨下,痛哭着说:“娘,明天就是端午,儿今天天没亮就把肉买到了,我们都一起陪你吃点肉,你就不能等一天呀!”一家人看到父亲十分悲痛的样子,抱在一起痛哭起来。
第二天端午节凌晨,一家人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安葬了祖母。
中午,我们全家在祖母的灵堂前过的端午节。
父亲照常在大门两侧插了艾草,那时没有粽子,父亲只是将带回过端午的、我祖母没能吃上的半斤肉,炒了两个菜,盛上两小碗放在祖母的灵台上。
供完后,母亲拿到饭桌上,叫我们吃饭,过端午节。
全家围坐在一起,但谁也没吃一块肉,父亲叫我和妹妹、弟弟吃,可是我总觉得祖母还没吃似的,一点也吃不下。最难过的是父亲,他总是重复着一句话:“上周我为什么不照常带肉给娘吃呢?那怕是娘吃一块肉再闭眼,我的心也好受呀!”
说一阵,哭一阵,有时还用拳头敲打着自己的额壳。
05
父亲打那年端午节后,每年都没有过好端午节,全家对端午节再也没有什么讲究了。
我常忆起祖母周年祭的那个端午节,父亲为了我们过节日吃点肉,同样凌晨3点起床,到10多里远的食品买了半斤肉,带回家过端午;他用这肉炒上两碗菜,在祖母灵台上摆一刻时辰后,然后端下来摆在餐桌上,让我们吃,他自已盛来一碗饭,夹着咸菜,可就没去夹一块肉;母亲看着父亲只是流泪,也没见她吃上一口肉;我们做孩子的盛了饭,也没有对那两碗中的肉太馋,随便吃上几口就不欢而散了。
又一年了——祖母去逝后的第三个端午节快到了,母亲象是有计划地提前安排了一下:“孩子爸别去买肉了,我家端午节再不必吃肉了,我做几个小麦粉子粑,让孩子们吃就行了……”
于是端午节那天,父亲只插了艾草,就只做了几个粑,算是过一个端午节。但父亲仍很忧伤,他那眉宇间流露出的悲痛我至今难忘。
06
以后三十多年的端午节,我家都过得十分平淡,父亲对我祖母没吃上最后一次肉的那种难过,那份心存亏欠,倍觉遗憾的悲伤,笼罩着我家的端午节。
直至父亲去世后,每逢端午节,我常回想起父亲那副痛憾的面容。
父亲的那几声深深的叹息,常萦回在我的耳边,注入我的心中。
如今,每逢端午节,全家人都会提起这段家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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