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节(小小说)

要不是院子里的石榴红了,葡萄熟了,核桃落了。小敏老师都几乎没有留意到:教师节快要到了。

这几年的日子,过得慌里慌张而又平平淡淡,没有一点儿生气和活力。

慌里慌张是因为完全不能像原先那些年一样安安静静备课安安静静上课安安静静批改作业,活动多,杂事多,宣传多,干扰多。用学校门口保安师傅们的话说,“放个屁都要做个美篇。”

平平淡淡是因为,看起来整天忙得像蜜蜂,但没有什么充实感,做的都是与教育教学不怎么相关的杂事儿废事儿虚事儿,没有早些年那种教有所成的收获感满足感。人这个东西其实挺怪的,实在人一天不做点实在事情,心底里总空空落落的。所以嘛,她就觉得自己的日子淡的像白开水,一点儿味道也没有。

其实平平淡淡是表面原因,跟心底里的慌里慌张有很大关系。近些年学校生源不好,学生数量锐减,老师富余太多,整天说要交流,要分流。学校就是一个家,可是现在这个家今天说就要散伙了明天说就要散伙了,搞得大家心里不能安静不能平静。

学校离城区两公里左右的距离。对于那些进不了县城的老师,这里就是最理想的地方:不必跑乡村学校很远的路,不用受城里学校恼人的堵。就那么安安静静悠悠闲闲地在那里,临着公路,傍着绿野。想想十四五年前一个三千多学生一百七十余名教职工的大学校,质量高,声誉好;不是重点中学,却时常能跟重点中学死磕的普通学校,——外界誉为“普通里的重点”,让县领导和局领导也不敢小觑。

那时候学校发展好,主要校长风气正,思路明:质量是立身之本,发展是硬道理。靠什么发展?奖惩制度分明——力度大,管理严格细致——环境到教学,都有细致的规定。就说这校园环境吧,那时候哪里像现在的学校,雇保洁员打扫。全都是老师安排,各班学生自己打扫,要“铁见亮度,木见本色”。学生打扫的好处,一是在劳动中得到了锻炼,二是懂得了自我保持。你随时走进校园,总是干干净净的,连一片纸屑都看不到。

这样的环境里,老师们能安心教,学生能倾心学。那时候,教师节跟春节,是大家最期盼的节日。后者是属于传统的,前者是属于自己的。教师节那天,老师们上完课可以有半天假去县城逛街买东西,下午早一节课放学,召开隆重的教师节庆祝活动——全体老师全体学生,共同为教学成绩优异的老师们鼓掌。

证书了,奖品了,奖金了,这些都不消说,单就往台子上一站,底下哗哗啦啦的掌声和数千双羡慕的目光,都给人增添无限荣誉。叫人感动的是,老师获奖,学生比老师还高兴:他们觉得给获奖老师当学生,都是一种荣耀,自豪地了不得。

那种成就感,在已经教过五茬高一到高三的小敏老师心里,现在依然热乎乎的。

学校这个地方,越静越稳,越稳发展的力道越厚实,引得市内外很多学校来参观学习。现在想来,时常叫人在回忆中享受那些纯粹的时光。

后来呢,随着政策的不断调整,社会风气的逐渐演变,校园热闹的像超市:学校像超市,来参观的,去学习的;课堂像超市,学生可以随便走动,座位可以像吃酒席一样围成一圈儿坐。更奇异的是,不要老师讲了,让学生自己讲,老师多讲就要受批评。

一个学校,要建好至少得三年时间,几代人悉心维护;要散乱,只需三个月就彻底放开了。活动多了,老师们的拉扯就多了。学生这东西,你整天要他们心思静下来,都有很大难度;学校一有搞活动这动向,学生们一下子就疯开了,整天心思都在舞蹈唱歌上,有时候自习都去操场排演节目。班主任跟班老师查问,人家还都是政教处允许的。

就这样,一所好端端的学校,终于在“大学区管理”和“课堂即超市”等热热闹闹的闹腾中,走到了要分崩离析的地步。今年,从上面来的“区管校聘”,终于在学校老师们身上动了刀子:分流。

分流成了近几年教师队伍的普遍现象,你也不知道要把你分到哪里流到哪里。三十六岁,刚好是自己的年龄,正是集容貌才华与神采于一体的芳华时节,她也不得不接受被分流的现实。

昨天召开了开学典礼暨第三十六个教师节表彰大会。坐在陌生的群体里,小敏老师的心里,却是打破了的砂锅——酸甜苦辣咸,五味杂陈。

(摄影:何震)

(作者简介:陈启,陕西西安户县人。文风力求散淡、干净、质朴。2008年,歌曲《因为有你,因为有我》(词曲)发表于《中国音乐报》;散文《酸汤挂面》、《一件棉袄》《吃搅团》等发表于《教师报》。诗歌《船夫之歌》《向往北方》等发表于文学陕军。散文《吃麦饭》入编《2019年中考冲刺卷陕西语文专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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