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于竹林】第三十天
寺院最美的时光当属晚殿之后。
晚殿之后,天朗气清,暖暖的风吹拂着院子的每个角落。
念过经文,佛菩萨圣号,给众生施食经咒的心,在晚殿不长的时间,变的沉寂。
从院子里走过。
看夕阳下鲜艳的一串红,看阿姨为花盆浇水,喷洒而出的水珠在阳光中泛着色彩,水滴落每一片叶子,每一片叶子,绿油油的泛着光亮。
看身旁经过的师父,阳光穿透了袈裟,晃荡地面的背影。
看两只猫闲闲的卧在院落,影子被阳光拉长,
看寺院的碑刻,被剥蚀的文字在阳光中仍旧金光闪闪,
看地面上落着些或红或黄或绿的小叶子。
看那只叫做小虎的狗,摇着尾巴,正大光明的从院落里穿过,两只猫已经习惯了这只,地盘在大殿前的狗的出没,从开始的打架,到如今的懒得搭理的神情,仿佛早已默认——虽是我的地盘,你随意。
……
小师父告诉我,寺院来了两只很可爱的狗,带着我去瞧瞧,本是诵经时间的我,看到一脸兴致的小师父,跟着他,前去看看。
被人专门弃置在大门口的很小的两只狗,又被厨房的阿姨养在了外面的林子里,远远看去,两只毛茸茸的小狗,在林子的那片空地上,透着股灵性,却蹒跚着步子,行动笨拙而可爱。
这两只狗这么可爱,从此小虎失宠了,小师父说。
狗竟然也如后宫,有失宠这一说,我惊,估计每一个投食者都是皇上。
……
阳光正好,是惦念了很久的晒一晒衣服的日子。
手抚摸过那套吸满了阳光的棉袄,蓬松柔软。
“若为乐故施,后必得安乐”,我摸着棉袄,忆念那位未曾谋面,却辗转供养棉袄的人,这可是她一针一线的纯手工。虽占据大半个皮箱,但被我宝贝一样的存放。
如果说这是我的宝贝,大概值一个iPad Pro的价格,一个如果丢了可以再买,一个丢了,却再也找不回来,有的东西金钱无法衡量。
佛说布施的功德不可思议,这种不可思议就是,不知道因你的那一念布施善,会不会如多米诺骨牌,一念善,可以推倒后续的所有恶。
……
初入寺院,甚至未曾给父母好好打声招呼,仗着他们也信佛,就那么出家了。
在父母未曾真正了解出家人的那时,在他们眼里,僧人好苦啊,听到都流露出一种悲伤的感情,父亲总是惦记着,我是不是没钱花,母亲惦记着我是不是吃不到饭。
说是去一个山上,一上山,真的进入了隔绝外界的状态,持严谨的戒法,做僧人该做的事情,唯一出山门的事情是两个师父一起,走一段路到指定的地方焚烧寺院产生的一点不能掩埋腐化掉的垃圾。
一次烧垃圾,看到一位穿着黑衣服,微微猫着腰从山坡下走上来人,一瞬间看过去,竟然像极了父亲,。
那种悲伤的情绪忽然就溢满了眼眶,以致上晚殿都泪流不止,无法自控的情绪。上殿上到一半,怕流泪的我影响周围的师父,我只好出去,出去殿堂的我,在寺门口的放生湖边一坐许久,直到夕阳西下。
后来无意中,母亲说,那天父亲到别处办事,看到一个垂着脑袋跪在地上乞讨的孩子,衣着年龄大小像极了平时的我,父亲一瞬间想起我,心酸不已,立马往孩子乞讨的面前放钱,父亲还心想,希望我的孩子在外面也要好。
母亲说的那个时候,正是我在山上的日子,常常想会不会是同一天,同一个时间,我看到一位人像父亲,父亲也看到一个人像我,我们同时为彼此悲伤心酸,这大概就是心灵感应吧。
尽管这种近乎神秘的想法,可能性也近乎微乎及微,但父亲看到乞讨的孩子想到我,立马给钱,是作为父亲的那一念心,触动了布施的善心。但到底是因我现了僧相之后辗转的因缘,触动了父亲的那一念布施的善心。
常常想,也不知道冥冥之中,如果父亲当年的布施,果真回报到了我的身上,比如说,通过一位居士的供养,比如说一位丢在功德箱的被三宝受用的钱,比如说一位居士的打斋供僧,也比如说一位供僧的诵经回向,这些所有的比如中,是不是和那位跪地乞讨的孩子冥冥之中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父亲布施那一刹那的愿望是不是真的得到了回应,但至少,我并不是父母眼里的那般可怜。
……
师父要帮忙吗?
楼顶晾晒的层层棉被衣物后忽然冒出一个小师父。
你走路都悄无声息的啊,我被忽然出现的人吓到。
是不是像小飞侠出现,他大笑。
圆圆的脸,圆圆的黑框眼镜,鼻子上卡着能包住整个鼻梁的镜托,身后披着一条保暖的黄色小毯子,这样的造型,瞬间击中笑点,果真像他嘴里的“小飞侠”。
怎么办,我都抢不到口罩,楼顶网络好啊!忽然冒出这么一句,他继续低垂脑袋戳着手机。
……
口罩代表疫情,疫情想起武汉,武汉在湖北,湖北总是记起每天的确诊人数……
本以为有一天不为这些信息包围,可这些信息又无处不在。
这是第三十天,整整一个月。
第三十天,
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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