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中年人（外五首）
１：两个中年人
从葵花地里荷锄回来的男人
取下草帽，挂在老土墙的屋檐下
小黄狗摇着尾巴，窜到他跟前
在他双脚之间，亲切地缠来绕去
瓦屋顶上的炊烟，袅袅绕绕
土豆炖肉块的香味，扑鼻而来
他跨过门楣，站在土灶旁的妻子
笑脸如花，朝他说：歇会儿就吃饭
他应了一声，走到灶堂前坐下
一根一根添着柴火，随口对女人说：
今年葵子长势很好，估计有个好收成
到时上镇去，给你添几件像样的衣服
女人揭开木锅盖，用铲子翻了翻菜
笑着说：添什么呀，我天天下地
穿什么都行，两娃子在县里上学
多给他们零花钱，别让城里人瞧不起
男人呵呵笑着，说：对，你说得对
两娃子成绩好，年年考试名列前茅呢
生活水平呀，咱也不能让他们拉下来
女人夹起肉块吹了吹，送到男人嘴边
屋外，落日余晖洒在院子的丝瓜棚上
归来的燕儿，双双对对飞入巢穴
一幅美丽和谐的乡村生活画卷
在暮起四起时，慢慢伸展，收拢
２：街口
清晨，老城区的十字街口
在薄薄的霞光中，慢慢拉开
生活的帷幕，上班的，上学的
晨运的，遛弯的，走路的，骑车的
还有挎着菜篮子，赶早市的人们
一起上演着，一幅市井百态图
摆烧饼摊的老爷子，跛着一条腿
慢腾腾地推动三轮车，穿过斑马线
在一面墙的背风处，点燃了炉火
满是皱褶的双手，穿着薄膜手套
揉捏出一个个，白白胖胖的小面团
然后放在滚烫的平底油锅里
压平，摊开，翻转，直到金黄色时
再洒上葱花，肉粒，香肠，或鸡蛋
烧饼的香味，瞬间弥漫在晨风中
嘴馋的人们，渐渐聚拢在摊前
排起两行长长的队伍
老爷子乐呵呵地，笑着说：
人老了，手脚不太利索
大伙儿别急哟，稍等一会儿吧
人群有些骚动，有人掉头离开了
排在最后的大妈，往前挪了挪
自言自语地说：无论等多久
我也得帮他买，一个烧饼摊
养着瘫痪卧床的老婆子，还养着
肌肉萎缩，生活不能处理的儿子
这日子难为他了，不容易呀
３：一棵树的自白
我的心一直是柔软的
当我在黑暗里，努力地
啄开那坚硬无比的岩石缝
在春风中发芽的瞬间
阳光温暖，清风怡人
天空宠溺地凝望着我
白云亲热地抚摸着我
空气温柔地亲吻着我
慈悲的世界，流淌着芬芳
我的身躯，悬挂在峭壁之上
根须艰难地爬行，往深处延伸
一点一点汲取泥土的营养
顽强地攀附着光秃秃的石头
在寒冬酷暑的严峻中生长
风来雨去，霜刀雪剑
我屹立在深不见底的悬崖边
在岁月朝夕打磨的光阴里
为自己，为生命歌唱
４：陌上沧桑
入秋以后，树枝拽不住叶子
一条河流，载走桃花所有记忆
夕阳迫不及待地吐出秘密
终于，赶在天黑之前到达
几声鸟鸣啄破的夜，按不住
在风中苦苦挣扎的风筝
远方的召唤，一定还有花开
值得遇见，逆流而上的跋涉
累与痛，都不适宜说出口
就像老母亲半夜持续的咳嗽声
掷地有声，沉沉落在我的心头
可她从来没开口喊痛
５：草木之心
我把今生的梦，交给大地
植在乡野，漫山遍野地盛开
盈眼的绿，灼伤了牧童的眼神
一群匍匐前进的蚂蚁
承载着生活的痛苦与沉重
在坚硬的骨头里，啃咬着幸福
山水孕育的秋天，来得太快
日渐消瘦的河流，淹没了远方
早已设定输赢的轮回，毫无悬念地
再一次被推着，踏上新的征程
６：转折
冬雪消融后，草与其它植物
会苏醒过来，我用掌心去抚摸时
打着哈欠的大地，突然就有了温度
我不想去惊动一座山，一溪水
当春风抚过我额头，野花呵出香气
百灵唱着歌谣，露珠学会了翻跟斗
一切遇见的美好，蓄满力气
从泥土龟裂的咽喉，大声喊出
一滴雨，也能把生命燃烧
７：拾荒老汉
小巷尽头，堆放着几十个垃圾桶
每个桶正面，都写着文明标语
爱护环境，人人有责，拾荒老汉
左手拖着蛇皮袋，右手拿着铁钳子
像个军官领导，在发号施令
训练他属下，排列有序的士兵
他把垃圾桶一个个扳下来，翻来翻去
再重新扶正，饮料瓶子，旧报纸
有价值的宝贝儿，被他收入袋中
整理得妥妥贴贴，他掂着一双旧皮鞋
在手里反复端详之后，脱下破洞的布鞋
把皮鞋穿上，迈着步儿，走出小巷
８：别问我是谁
别问我是谁
在月圆之夜，喝过三杯酒后
我就忘了自己是谁
我不愿意用上失心疯这个词
亲手给自己贴上标签
不是一件好玩的事，甚至残忍
可我的骨骼，遗落远方
每一寸肌肤都在流浪
我的语言是沉默的
沉默不是失声，这一点
我想有必要加以说明
我要说的话，一直在风中
单曲循环，不能说的话
枯死在吞吐的呼吸里
作者简介
一泓夜雨：真实姓名：罗带娣。对文字抱着虔诚的态度，相信一支瘦笔，能写尽红尘清欢。
QQ号：1273853357
微信号：e1273853357
注：２０２０年５月２０日，我的个人公众号：萤窗小雨，更名为：笔尖天涯，谢谢一直以来，不离不弃的朋友们，期待未来，依然有你，陪着我，用笔尖，走天涯。
一
泓
夜
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