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子兵法》:“兵非贵益多”,为什么明朝会惨败于萨尔浒?
《明史》有言:“论者谓明之亡,实亡于神宗”,认为明朝真正走向灭亡是从明神宗万历皇帝统治的时期开始的。自万历十年张居正死去之后,万历帝开始亲政,然而他身有残疾又沉迷于美色,长达二十多年不上朝。又不肯早立东宫,酿成了使上下陷入疲惫的国本之争;二十年前后,为了应对“三大征”,国家财政几乎陷入枯竭;二十四年开始,为了修筑宫殿,添补国库,朝廷开始增设稅监,于两淮征收盐税、两广征珠税,又令淮官于河北、山东、江西、辽东诸地征采矿税,搜刮得民不聊生,随地激变;三十八年,各省地震如雷,福建发大水,漂没民人数十万;次年,顾宪成、李三才罢官还乡,讲学于东林,党争渐起,门户纷然角立;四十三年,又发生了震惊全国的“梃击案”,让世人看到到大明帝国内部已经撕裂到了何种程度。
就在明朝日益走入困境的同时,东北的女真人趁机崛起,统一了诸部。万历四十四年,努尔哈赤自称天命帝,建立后金,指中国为南朝,发表伐明檄文。两年后,后金兵袭取抚顺,俘虏李永芳,用汉字传檄清河,布告“七大恨”。明朝辽东巡抚李维翰令总兵张成胤出师讨伐,半路遇到伏击,全军覆没。消息传入京城后,举国震骇。朝廷急命起复李成梁的李如柏总兵辽东,杜松屯兵山海关,又任命杨镐为兵部右侍郎,负责经略辽东。
次年,四方援军兵马大集,杨镐便上奏朝廷,认为应该立即下令主力部队出关讨贼,以免久留拖延,徒耗军费。明廷内部开会商议决策,认可了杨镐的主张,于是大学士方从哲、兵部尚书黄嘉善发红旗令杨镐速度进军。杨镐率领明军于二月十一日誓师,二十日出塞,一场决定历史进程的战争终于要打响了。
万历末年,努尔哈赤建立后金
明朝军队分兵合围的战略部署
据《明季北略》记载,杨镐在辽阳誓师后决定兵分四路,北上讨伐后金。当时明军共有十二万,号称四十七万,杨镐以后金的都城兴京(赫图阿拉)为进攻目标,部署战略。显然,杨镐过于轻视后金的实力了,他没有集中优势兵力,而是选择分兵四路,然后合拢围歼的打法:
第一路:由马林率领一万五千人,自靖安堡出境,趋向开原、铁岭,攻击后金军北部;
第二路:由杜松率领三万人,从抚顺关出境,趋向沈阳,攻击后金首都的西部;
第三路:由李如伯率领两万五千人,自出鸦鹘关出境,趋向清河,攻后金军之南;
第四路:由刘綎率领的朝鲜兵组成两万人,自宽甸沿董家江北上,攻其东面;
主帅杨镐曾参加过援朝抗倭战争,遭遇惨败,丧师两万,他却瞒报说只死了一百多人。之后被弹劾丢官,战争胜利后,才被朝廷赦免,重新任用。三十八年就杨镐曾巡抚辽东,因被人弹劾,故而弃官引去。四十六年抚顺沦陷之后,朝廷认为杨镐曾有总兵辽东的经验,故而又重新启用他,竟不计较其才能之庸劣,而分兵北伐的战略正是杨镐发明的。
当时杜松对杨镐不顾粮饷未充、士卒未练,仅为了贪功而冒然出师的做法极为不满。他曾派人进关去投揭,希望朝廷能暂缓发兵,但半路被杨镐截回。誓师的时候为了安抚杜松,杨镐便说:“吾以头功让汝”。故而,在交战时杜松犯了贪功冒进的致命错误,成为这次惨败的重要原因。
分兵出击,使明军丧失了兵力上的优势
努尔哈赤制定各个击破的方案
对于来势汹汹的明军,努尔哈赤全无惧色,他一眼就看穿了杨镐的计谋,对部下们说:“明兵由南来者,诱我南也。其北必有重兵,宜先破之。”认为杨镐必然会令一路兵马绕到自己北面,与南方的主力部队形成夹击,实现围歼后金的目标。所以在战争初期,南部明军可能会按兵不动或进行缓慢,而北部或西部的明军一定要尽快击破。
二月十九日,明军正式出师,恰好遇见的大雪,给了后金兵反应的机会。据《清太祖皇帝实录》记载,三月初一日就有探马来报,说:“昨二十九夜,见大明兵执灯火出抚顺关”;过了一会南方的哨探又来报说:“昨日未时,大明兵自东郭而进”。明军才刚出关不到一天,就被敌人摸透了动向。久经沙场的努尔哈赤认为明军之所以这样大摇大摆的出师,显然是故意要让后金人知晓的,想使后金便误以为明军主力马上就要从南边攻来,故而加强南边的戒备。不出意外的话,在西面的抚顺关才是明军的先锋部队。因此,努尔哈赤定下了先攻击西部抚顺关之敌的计划。他认为南面的明军目的是在诱敌,不需要与之交战,且清河地区地势险要,明军也来不了那么快,可以放到最后再攻击。
这样明军虽然多于后金军,但因兵分四路,每路也才数万人,实力上其实相差不大,只要通过各个击破的方式,便可击溃明朝军队。
努尔哈赤识破了明军的方略
萨尔浒之战爆发,明朝遭遇大溃败
事实证明,果不出狡猾的努尔哈赤所料。由杜松率领的西路军率先越过五岭关抵达浑河,杜松想要立头功,所以在连克三寨之后,便仓促渡过浑河,乘胜来到萨尔浒谷口。以三万军马屯于萨尔浒山,然后自引两万军攻界藩。当时已有金兵埋伏在谷口处,待明军过完谷大半,才发兵击其尾,追杀至界藩河。正攻守之际,努尔哈赤与诸子率六旗军来战。从中午一直打到黄昏,明兵被分成两部,皆举起火把血战,力图突围。此时明军在明而金兵在暗,故而金兵所发万箭必中明军,而明军的铳炮皆中山林,收效甚微。金兵趁着夜色攻占了萨尔浒山,溃敌三万。杜松想要援助山上的明军,却被金兵居高临下,与山下兵马共同夹击,将明军切割成几部,总兵杜松、王宣等皆战死于阵中。
北路明军马林刚出三岔口,就听闻杜松军已败的消息,只得结营自固,令军士击鼓传令,周转巡逻。金兵探马见之,立即来汇报。次日,努尔哈赤率部队赶往阵地,马林急忙撤兵布阵,先于壕外列大炮阵,又密布骑兵一层于后。努尔哈赤见状,不敢轻易出击,急忙派人召集诸路兵马集中过来迎敌。
清朝军队被金兵各个击破
后金兵力集中后,四王率领敢死队突前,冲开明军的炮阵,催覆战车,大败其兵。努尔哈赤见状,说:“吾兵当先据山上,向下冲击,其兵必败矣。”于是率领兵马攻上二固山,然后令骑兵向下冲击,大破明军,总兵马林仅以身免,潘宗颜等皆力战而死。
杨镐知道两路兵马已败之后,急忙传令李如柏与刘綎不要再进军。此时,刘綎已经深入敌境三百里,尚不知杜松军已经覆没。他们登上阿布达里冈,看到努尔哈赤兵马。金兵便令一军披上杜松军的衣甲,并张罗旗帜来诱惑刘綎军,待其进入重围后,忽然纵兵进击,刘綎不幸战死,明军士气大落,被金兵彻底击溃。李如柏率领的最后一支明军则在虎拦关时候被嘘声张势的金兵吓跑,发生踩踏事故,死者数千。
《孙子兵法》曰:“兵非贵益多,惟无武进,足以并力料敌取人而已。夫惟无虑而易敌者,必擒于人。”杨镐的分兵战略是导致萨尔浒之战遭遇溃败的原因,用兵并不讲究多多亦贵,只要在数量上足够与敌人并力交战就行了。如果太多,反而会产生迷惑,导致轻敌冒进。而且真正交战的时候,投入的兵力十分有限,带领过多的人去打仗,还会有粮草不支等问题。明朝出兵辽东,一开始就担心耗费太多,所以仓促出师,犯了冒进的错误;因为辽东山地众多,不适合大部队行军,所以杨镐优先采取兵分多路的战略,导致被各个击破。总归而言,就是出兵太多,迷惑自我,大意轻敌的结果。
此役,清军在一个月内击溃四路明军,导致明朝丧师四万五千人,文武将吏伤亡三百一十员。明朝在两国交战中开始转向被动与保守。这场战争还导致了天启与崇祯时期的辽东争端及加派三饷等问题,加速了明朝的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