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小城印象 河北 安春妍

2021.09.27 星期一

小城▪印象

河北 安春妍

我的家乡在河北省的一个偏远小城，虽是偏远小城却有一个大气的名字——大城县。

我是地地道道的大城人，祖祖辈辈居住在这片土地，我出生的村子离着县城有三十公里，在今天三十公里路实在不算什么，可在八十年代这三十公里无异于“天堑”，以至于我在十来年的童年时光从未踏足过县城的土地。

第一次进城

1990年，上小学五年级的我第一次踏入县城的土地，是为了到县城参加作文竞赛。听说要去县城比赛，我兴奋的一夜未合眼，倒不是因为竞赛而激动，实在是对县城怀着一种憧憬。

妈妈给第一次出远门的我特意做了一身新衣服，嘱咐我到了县城要听老师的话，要守规矩，不要跑丢了......絮絮叨叨半天，就没说一句让我好好答题，认真比赛。在她的认知里觉得这是我见世面的一次好机会，至于竞赛中取得好成绩？想多了。一个乡下丫头怎么能比得过县城的孩子们呢。

在老师的陪同下，我们蹭乡政府的顺风车去县城参加比赛，一路上老师不停的叮嘱我比赛时的注意事项，我哪里听得进去呀，车窗外绿油油的田野，不时闪现的池塘，高大的树木急速向车后奔去，让我目不暇接，心旌摇荡。这是我第一次坐面包车，我以前只坐过三蹦子和拖拉机，那是农忙时跟着大人去地里干活，坐在车斗上，又脏又颠簸，哪里是坐着，坐着会颠得屁股痛，只能双手紧紧地攥着车厢，在车斗里半蹲着，就那还兴奋不已呢。

坐在这宽敞舒适的车里，我的心也跟着欢腾起来，哪还耐得住性子听老师的唠叨。现在想来，老师当时也是紧张吧，他只是用絮叨遮掩自己的紧张。在那个年代，村里没有公交通县城，我们村只有一辆小卖铺去县城批发蔬菜的濒临报废的车，两三天去一次县城，凌晨四五点钟就出发，中午拉着菜顺便拉着人回村。车厢里的车座拆下去了多一半，放着几把马扎，后面放菜，前面的乘客坐马扎。那时也没多少人去县城，乡邻们一是消费不起县城的高档物品，二是心疼那2元的车费，即使有事非去县城不可，也宁愿骑自行车去。所以，即便我的老师一年去县城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的，更何况同行的是乡里的干部，他又怎么会不紧张呢？

车子太快了，我还没享受够这舒适的座椅，县城到了。作文比赛时间是在下午，上午半天的时间，老师决定带我在附近逛逛，听到这个决定我心里乐开了花。走在县城的中心街上，街道上大大小小的车辆穿梭往来，虽然自行车最多，但也偶尔有轿车趾高气昂地穿行在自行车队伍中，“嘀嘀”的鸣笛声使行人自动为它让路，它一溜烟地扬长而去。行人熙来攘往，络绎不绝，城里人就是洋气，年轻的男女穿着颜色亮丽的服装，打扮得花枝招展。

整条街道两旁都是店铺，店铺外牌匾、灯箱、广告画五花八门，吸人眼球；店内商品琳琅满目，应有尽有；看得我眼花缭乱，挪不动腿。三层楼的百货商场矗立在路边，打扮入时的城里人从宽大的门口进进出出，商场内仿佛有魔力吸引着我想一探究竟，我鼓足勇气向老师乞求：“老师，咱们去商场里看看啊？”“不去了，里面的东西老贵了，咱在外边走走就去学校附近等着比赛。”没去成商场成了我这次县城之旅的最大遗憾，以至于后来有机会去县城，特意跑到商场转了一圈，可惜大失所望，与我想象中的富丽堂皇相差太远。

中午，老师带我来到一家叫君来顺的烧饼铺，烧饼铺里坐满了人，门口还站着许多等烧饼出炉的顾客。

胖乎乎地老板娘围着一条白色的连身围裙，脖子上搭着一条白手巾，一边手脚麻利的为顾客装烧饼，一边不时用手巾擦汗。火炉旁一个伙计光着膀子，“呼哧呼哧”地拉风箱，烧饼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勾得我的馋虫往外爬。

烧饼上桌了，我迫不及待地拿起就想往嘴里送，“小心烫”老师的话刚出口，我“哎呦”一声撒了手，烧饼已经掉到地上了，烫得我眼泪都出来了。我顾不得疼，赶紧拿了张纸垫着，把烧饼拾起来。老师哭笑不得地叮嘱：“吹吹上面的土再吃。”我好歹吹了吹，就咬了一口，外脆内酥，香味扑鼻，这是我第一次吃烧饼，也是生平吃得最好吃的一次烧饼。

县城的繁华热闹、时尚活力不仅让我初次领略到城市的魅力，也点燃了我埋在心底的梦想火花。从县城回来后，我成了班里最受欢迎的学生，因为我可以给他们讲县城的花花世界。也成了最勤奋的学生，因为我想去县城。

县城求学

1995年是我的中考之年，当时的中考政策是先报志愿后考试。报志愿时，我和妈妈发生了有史以来的第一次争吵，妈妈让我报师范，可我想上高中。在那个年代，农村成绩好的学生首选是师范、中专，然后是县一中。

妈妈当时说的话还犹言在耳，“一个女孩子家，上什么高中啊？上高中有几个能考上大学的，上三年就快二十了，考不上大学到时连个婆家都找不到。考上师范，就是非农业了，有了铁饭碗以后就不用种地了。”僵持了两天，我还是顺从了家长的意愿。可惜，考场发挥失利，我没考上心仪的廊坊师范，只好上了大城职教中心的幼师专业。

于是，我再次踏入县城这块土地，而且是长达三年的时间。和五年前相比，我着实没看出县城有什么变化，也许是第一次进城的印象太深、太美，总觉得县城变得暗淡了。

学校里的同学来自廊坊市的各个区县，因为离家远，我们一到周末就相约去逛街，对于女孩子们来说，逛街是永远不会腻烦的事吧，而对囊中羞涩的我们来说，逛街也成了一种煎熬。后来，不再沉迷于逛街的我们又找到了一个好去处——商贸大厦。四层楼高的商贸大厦在我们眼里简直可以用富丽堂皇来形容，当然，里面的商品我们是买不起的，我们最喜欢的是家电柜组，因为有免费的电视可看，但我们也不敢待得太久，太久了售货员是会来赶人的。

还有一个好去处就是学校北边的一个草塘子，那是我们几个女生的私密约会地，一个几百平的池塘周围长满了芦苇，拨开芦苇，我们坐在池塘边，吃着从学校后操场买来的各种廉价小零食，畅谈着各自的小心思，看着落日的余晖照射在水面上，为芦苇披上了一层金色的面纱，我们也仿佛沉浸在这水面上。

外地的同学开始抱怨我们县的贫穷落后，我们本县的同学虽然不爱听，却又无力反驳。记得霸州的一个同学，她老家的朋友来看望她，让我给推荐个带朋友玩的去处，我左思右想实在想不起县城里究竟有什么好去处，一没公园二没乐园，总不能带同学去商贸看电视吧？后来我终于想起个有点景致的地方——烈士陵园，清明节作为学生会干部我曾经带队去那里敬献花圈。陵园里有小亭子，有花有草，当时我就惊羡于它的清幽雅致，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庭院。同学无奈采纳了我的建议，为这事她还被朋友诟病好久，“哪有带朋友去陵园招待的？”

那几年县城也在不停的建设，但建的是高楼大厦，和我们没关系，在县城上了三年学，我们依然不知道，朋友来了该带去哪里招待。

县城定居

2003年，我通过公开招录，考入县委宣传部，成了一名城里人。当我在县城居住时，才发现县里新近建了一个公园——滨河公园。忍不住好奇，我打算进去一探究竟，可是却被一道身影挡住了去路，“进园交费！”原来，逛公园是需要交费的，哎，怪我孤陋寡闻了。

交了两元，我进入了滨河公园，公园里建的还真不错，面积虽然不大，却绿树环绕，鲜花盛开，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池贯穿半个公园，里面开满了荷花，粉的、白的荷花舒展着花瓣，沐浴在阳光的光辉下，向游人露出笑脸。公园的浓荫处三三两两的都是成对的年轻男女，大概是收费的缘故吧，鲜有市民来此闲逛，这里俨然成了谈情说爱的专属地。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公园取消了收费，县城的居民就多了一处消暑纳凉、游览散步的好去处。

2010年9月，随着县城高楼大厦而起的还有白马河改造工程的全面推进。白马河是县城里的唯一一条河流，这里原本河水清澈，绿柳拂堤，景色宜人。后来随着经济的高速发展，白马河两岸工厂、商店密布，产生的垃圾全部倾倒在白马河里，于是，白马河成了一条臭水沟。

我的家就安在白马河附近，夏天不敢开窗、不敢出门，出门遛个弯，扑面而来的是撞脸的蚊子和臭气，伸手就能抓到一把蚊子，白马河成了蚊蝇的集聚地。附近居民怨声载道，政府焦头烂额。

2012年，白马河改造完成，白马河北岸建成了一个20万平米的带状公园，公园里各种花木错落有致，倒映在碧波荡漾的水面上，使人宛如行走在仙境，真是“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人民广场、名人园、同庆广场容纳上万人的广场上天天人流不断，老人在这里弹琴、唱歌、跳舞，孩子们在这里嬉戏玩耍，年轻人来此休闲散步。富裕起来的人们，更加注重养生和享受，既享受物质的富足，也享受精神的欢愉，图书馆、文化馆、体育中心、艺术中心、戏曲大舞台……一个个曾经在电视上看到的名字，一个个在大都市里见到的身影落户大城，成了县城居民形影不离的朋友。

我很想把我昔日的同学再请回来，邀请他们故地重游，一扫我曾经的窘迫心理，向他们展示大城日新月异的城市建设，向他们炫耀我大城人民的精神风貌，想想又作罢，而今变化的又何止我们一个县，一个地，哪里又不是如此变化呢？和它们相比，我们发展的步子还需迈得更大些、更快些。

 部分配图来自大城县摄影家协会

对诸位老师表示感谢！

【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

安春妍，河北大城人，

喜爱读书写文，

曾任教师、报社副刊编辑，

廊坊市作协会员，

时有文字发表于

网络、各地报刊，

并有多篇散文获得

国家、省、市级奖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