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樱|我的母亲（二十二）

                我 的 母 亲（二十二）

                  作者：咏樱

大弟走后，我的母亲一直跟我的小弟和弟媳生活在一起。我母亲是属于那种喜欢操控家里一切大事小事的人。她的双耳失聪大概是在她40岁之后，我的外婆也是耳聋，年轻的时候，我怕自己未来也会遗传耳聋的毛病，幸好没有。

因为听力不好，所以母亲变得更加敏感。她小心翼翼地观察每个人的面部表情和行为，借此来确认家人对她的态度。她戴了助听器，可是还是听得不太清楚。为了让她听得清楚，我们常常要大声说话，可是，我们声音一大，她又觉得我们是在训斥她。她的敏感搞得我们进退两难，不知道如何与她相处。

我的小弟和弟媳在我的侄女一岁的时候外出打工，在她六岁的时候才回来。我的母亲对这个侄女是百般宠爱，因此，这个侄女养成了飞扬跋扈的性格。没有人能够对付得了我的母亲，只有我侄女可以。在我侄女两三岁的时候，她打了我母亲的左脸，母亲还会把右脸递上去给她打。所谓“一物降一物”，母亲真的被这个“小霸王”给制服了。

“你这样宠爱她，将来她还不骑在你的头上？”

“小孩子不懂事，哪能跟她计较？她不过是闹着玩。”母亲说。

“孩子三岁看到老，小时候脾气性格没有养好，将来要纠正，就难了。你等着瞧吧。”

母亲不以为然地说：“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不会的。”

然而，一切真的不幸被我言中了。等到我弟弟和弟媳从外面打工回来，他们发现自己的女儿已经真正成了一个“炸弹”，动不动就“炸了”。他们觉得很烦恼，可是，又不能责备我的母亲。在女儿成长的最重要的时期，他们没有在身边陪伴，所以，他们只能吃下自己种下的苦果。而我的母亲，还在振振有词地责备他们回来得太早，把女儿宠坏了。

“如果他们要回来，干脆再迟两年回来倒好，这两年，正是孩子培养习惯的重要时间。你看看，他们宠着孩子，都把孩子带坏了。”她跟我诉苦。

我说：“妈，你没搞明白，孩子是被你宠坏了。早跟你说过：三岁看到老。现在迟了，谁也纠正不过来了。”

我的回答让母亲很生气，她觉得我从不站在她那一边为她主持公道，所以，她对我感到很失望。我是一个正直的人，我从不歪曲事实，只尊重事实。

我的弟弟和弟媳回来之后，坚持要自己管教女儿，不让母亲插手。这让母亲觉得自己在家中的主导地位被撼动，这让她很不甘心。从此之后，这个家就围绕着我侄女的教育问题和其他问题爆发了一次又一次的矛盾。在这中间，我弟弟一家搬出去在外边租房子住了几年。

这次搬家是在一次大争吵之后发生的。我的弟弟跟我诉苦：“姐，我也是没办法。她们婆媳之间矛盾大，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这日子谁也过不了。我们租的是我老婆姑姑的房子，她没什么收租金。你能理解吗？”

“你放心，我能理解。你们搬出去，好好过自己的日子，至于家里，我会经常回来看他们两个。”我劝慰他。

“咳，母亲的脾气你也知道，太难相处了。”

弟弟一家搬出去之后，母亲天天当我的面唠叨：“你弟弟真是辛苦，我觉得他可怜。每天下班回来，还要自己跑去买菜做饭。你的弟媳妇不会做家务，真是苦了他。”天下的母亲都一样，都只心疼自己的孩子。

“他虽然辛苦一点，但是，一家三口不被人管着，心里是自在的。”我心想，不过我没有说出来。

母亲是无法理解这种不被人约束的轻松感受的。她喜欢控制身边人的生活，她费尽心思地操劳，想要安排好一切，可是，没有一个人会因此感激她。因为，每个人都喜欢过自己的生活，做自己生活的主人。

我曾经受到我婆婆的管束。在她的严厉的目光之下，我觉得自己没有一点自由，就像关在监狱里的犯人一般。后来，我从我婆婆家搬了出来，住到了学校，才感觉到“海阔天空”的畅快和幸福。在我离婚之后，我在我母亲家里住了两年。那两年给我的感觉是，重新回到了监狱之中。一个成年人要忍受另一个成年人事无巨细的关心和管教，这无论如何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我们两个常常因为一些小事发生口角，而我的父亲夹在中间，他不偏袒任何一方。因为他知道，他谁也说服不了，谁也得罪不起。

正因为我对失去自由有着深刻的体验和感受，所有，我支持弟弟和弟媳在外边租房子住。我劝母亲：“你总想着一家人在一起，可是大家在一起就会有矛盾。你儿子还能忍受被你教育几句，可是弟媳就不一样了，你对她没有养育之恩，她为什么要看你的脸色行事，服从你的管教呢？”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愤愤不平地列举别人家的媳妇如何如何地懂事，如何如何地顾家：“为什么别人就那么命好？儿子也听话，媳妇也懂事。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你大弟懂事，知道关心我，可是又死了；想要依靠你小弟弟，你弟媳妇又对我不好，我谁也依靠不了。”

其实，我很想告诉她，每个人都在吃自己种下的果子。她先前对我的奶奶不好，现在，指望着她的媳妇对自己好，无异于痴人说梦。可是，我不能当面这么说她。我知道，如果这样说了，必将引发一场“家庭大战”。

就这样，我的弟弟和弟媳在外面过了几年的自由时光。后来，在我母亲的一再坚持之下，他们一家三口又搬了回来。

事实上，为了让他们搬回来，母亲做出了一些让步，给出了一些许诺。弟弟考虑到一直住在外边，也不是一个办法。再说，父母年纪越来越大，也需要人照顾。于是，他也就顺水推舟，带着女儿老婆搬了回来。

（图片来自网络）

个人简介：

咏樱，真名黄勇英，毕业于福建师大中文系，中学高级语文教师，福建省作协会员，中国诗歌网认证诗人，中国新归来诗人。现代诗歌文化艺术主编，诗意神州平台主编。已出版散文集《带爱上路》，诗集待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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