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家园】容子 | 记忆弥漫在西子湖畔
总第1247期
图|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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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自本文作者的散文集《守望家园》, 2014年版
说起杭州西湖的来历,有着许多优美的神话传说和民间故事。相传在很久很久以前,天上的玉龙和金凤在银河边的仙岛上找到了一块白玉,他们一起琢磨了许多年,白玉就变成了一颗璀璨的明珠,这颗宝珠的珠光照到哪里,哪里的树木就常青,百花就盛开。但是后来这颗宝珠被王母娘娘发现了,王母娘娘就派天兵天将把宝珠抢走,玉龙和金凤赶去索珠,王母不肯,于是就发生了争抢。争抢中王母的手一松,明珠就降落到人间,变成了波光粼粼的西湖。玉龙和金凤也随之下凡,变成了玉龙山(即玉皇山)和凤凰山,永远守护着西湖。
其实,西湖是一个泻湖。根据史书记载,远在秦朝时西湖还是一个与钱塘江相连的海湾。耸峙在西湖南北的吴山和宝石山,是当时环抱着这个小海湾的两个岬角。后来由于潮汐的冲击,泥沙在两个岬角淤积起来,逐渐变成沙洲。此后日积月累,沙洲不断向东、南、北三个方向扩展,终于把吴山和宝石山的沙洲连在一起,形成了一片冲击平原,把海湾和钱塘江分隔开来,原来的海湾变成了一个内湖,西湖由此诞生了。
讲到西湖,就会想起杭州城。2016年,G20峰会于9月4日--5日在杭州召开,杭州不仅成为全中国的明星,还成为全世界的大明星了。鲜花满目,翠竹拂柳,碧水清风,流光溢彩,杭州被装扮得美不胜收。在我眼中,杭州什么时候都很美,浓妆淡抹总相宜。
作者1976年深秋于杭州宝石山
偏爱杭州,因为曾在杭州生活过一段时间。那年秋天,因一场急病——结石症加萎缩性胃炎急性发作,10月下旬被送进杭州的128军队医院(本应到117医院住院治疗的,不料117医院没床位,就被送进了128疗养院),这样一住就住了三个月。这三个月中,我和病友们经常结伴在西湖周边散步。
住院治疗后,身体在慢慢恢复,天也慢慢冷了下来。128医院的内部设施和外部环境很好,各地转来的患者在此治疗,还有许多空军飞行员在此疗养。我所住的这栋病房,都是朝南的双人间,外面还有一个走廊式的长长的大晒台。右边病房的女病友姓于,军队护士,大我三岁,老三届毕业生。我们都是胃病患者,于姐患的是十二指肠溃疡,她是个爱读书的人,我俩挺投缘。除了治疗时间,我们俩经常坐在晒台上看书、晒太阳、聊天。
于姐的阅历比我丰富,对于西湖风景,她也有与众不同的见地和独特的欣赏角度。这天,她拉我一起外出散步,与其说是散步,不如说是登山。出门前,她悄悄地叫我换上“解放鞋”,不要惊动他人,我俩带上照相机,一口气登上西湖附近的宝石山山顶。于姐高兴地说:“运动有助于增强人体的抵抗力。”
站在山顶上,于姐告诉我:西湖二塔最有名气,一是粗实浑厚的“雷峰塔”,二是纤细挺拔的“宝俶塔”,二塔风格迥异,景致各有千秋。可惜“雷峰夕照”已是过去时,原来的雷峰塔早已倒塌,没有留下真迹。而宝俶塔仍是现在时,至今巍然屹立。站在保俶塔所在的宝石山山顶,视野开阔,从高处欣赏王母娘娘丢下明珠变成的西湖,完全是另一种感觉。西湖就像尽收眼底的一汪清池,更像一块银镜。深灰隽秀的宝俶塔伫立身旁,见证着人世间的晴雨变化、冬夏轮回。
作者1976年秋于杭州“牡丹亭”
在此之前,住杭州郊区,平时工作繁忙,很少外出游览。单位组织的春游也是走马观花,根本无暇这样慢慢地、静静地观赏西湖。这天和于姐一起登上宝俶塔山,眺望西湖一览无余,心旷神怡,感到自由、惬意。
又一日清早,于姐唤我和她一起观赏“苏堤”秋景。我知道于姐的“导游”很有特色,便跟着她早早出门。这时正是12月深秋,我们来到苏堤桥上,扶着桥栏低头望着水中倒影,只见红红的太阳正从桥下的碧水中冉冉升起。抬头眺望湖面,清晨的湖面清新洁净,湖水、树林、桥景、远山,件件干净,一尘不染,简直就是一幅山水画。长堤延伸,六桥起伏,走在堤桥上,湖光山色如画卷展开,万种风情。苏堤南起南屏山麓,北到栖霞岭下,全长近3000米,是北宋大诗人苏东坡任杭州知州时,疏浚西湖,利用挖出的泥构筑而成。后人为了纪念苏东坡治理西湖的功绩,将此堤命为“苏堤”。 长堤卧波,连接南山和北山,给西湖增添了一道妩媚的风景线。南宋时,“苏堤春晓”已成西湖十景之首,元代又有“六桥烟柳”之说,列入钱塘十景,足见景观美不胜收。
站在苏堤的桥上,望见红日升出了湖面,但还没有升上树梢,我们赶紧跑到湖边的杉树林边。晨曦从高高的红杉树顶泻下薄薄的雾帘瀑布,我们耐心地等待,等待着那一轮红日从树梢上升起。终于,太阳升起来了,那是一轮红彤彤的、柔和的红阳,就像镶在树梢雾幕上的一个红球,美极了!在此之前,我见过“月上树梢”,未曾见过“阳上树梢”,此刻的美丽景致把我迷住了。
作者1976年秋,杭州宝俶塔
俗话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那时的杭州和西湖,真真切切是“天堂”。
我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在“天堂”治病,结识了难忘的病友,收获了真挚的友谊。可惜,于姐在元旦前出院了,我非常想念她。
男病友中有位“棋圣”,病友们叫他老丁,什么棋都会下,而且总是赢家。一月的某晚,空中飘起了雪花,只听老丁在大晒台上小跑步,一边跑还一边念叨着:“哆嗦嗦,哆嗦嗦,寒风冻死我,明天就盖窝……”。
“盖你个鬼!还不快滚进窝来下棋!”同屋的病友对他大吼一声,随后就是他们嘻嘻哈哈的笑声。
翌日清晨,雪停了。推开晒台门,眼前一片白雪世界。
“下雪啦,好美呦!”我情不自禁地叫起来。
“待会儿,我们一起去看雪景,你去不?”老丁伸出头来问我。
“去!” 我满心欢喜。
上午医生查房后,老丁分别叫上病友,邀我和他们一起外出散步。我们背上照相机去观赏杭州雪景。
一行五人,来到了“断桥”边。只见桥边柳树被雪压盖,柳枝更加低首弯腰,拱桥突兀在白色的雪景中,宛如天庭里的一座仙桥。老丁讲:这是著名的西湖十景之一——“断桥残雪”。静止的雪景画面,彻底颠覆了我对“断桥”的原有印象。在我的印象中,断桥沐浴在绵雨里,柳枝嫩绿,荷花碧叶,湖水荡漾,波光粼粼,白娘子和许仙在断桥相会,留下了千古美谈。如今见到的“断桥残雪”,是另一番美景,实属幸哉!
作者1976年秋于杭州西湖边
我们这天的目的地,是孤山的“西泠印社”。在老丁的带领下,大伙儿从孤山北面拾级而上。刚下过雪,雪阶松软,不滑,白皑皑的雪阶直通“西泠印社”北门。“西泠印社”是杭州著名的书法印社,历史上曾有许多文人墨客在此留下书法印记和石刻。多亏老丁讲解说明,否则我们都把“泠(ling)”字错念成“冷”。站在“西泠印社”的孤山顶上,想起那一句:“孤山不孤,断桥不断”。举目眺望,远处的黛色山峦宛如一艘倒扣平卧的木船,老丁告诉大家:那山名叫“覆船山”。眼前的“覆船山”犹如水墨画,可谓“山外有山、天外有天”。沿着西泠印社前面的小路向东走了一段,从孤山的南面下山,来到“平湖秋月”。
作者1976年冬于杭州,雪景
冬天雪后的西湖,静如止水,平如明镜,几束红色的腊梅绽放在湖畔,别有风韵。西湖风景历史悠久,人文荟萃,既有秀丽的自然风光,也有众多文化意蕴丰富的名胜古迹。最著名的景点是定名于南宋时期的西湖十景:“断桥残雪”“平湖秋月”“三潭印月”“双峰插云”“曲院风荷”“苏堤春晓”“花港观鱼”“南屏晚钟”“雷峰夕照”“柳浪闻莺”。这些景致令人联想到白蛇传的优美传说,还有拿着酒葫芦醉笑的济公和尚。
“平湖秋月”位于孤山南麓、“白堤”西端(纪念唐代诗人白居易而命名的湖堤),流传千古的明万历年间的西湖十景木刻版画中,《平湖秋月》一图以游人在湖船中举头望月为画面主体,西湖秋月之夜自古被公认为良辰美景,“晚风拂堤柳,明月照归舟”,充满诗情画意。这天,病友们帮我拍了不少照片,让我出院后寄给父母好好看看。如今看到那些黑白老照片,就会想起这些病友。
杭州西泠印社北门,1976年冬
不久,病愈,出院归队。翻过了人生又一页,走过了人生又一站。杭州,在我的记忆中永远都是那样美!40多年前,因病得到了一次住院休养的机会,因住院得到一次观赏西湖的机会,由此留下一段难忘的记忆。
每当耳熟能详的《采茶歌》“溪水清清,溪水长,溪水两岸好风光……”响起,阳春三月莺飞草长,苏堤白堤桃柳夹岸;夏日里叶接天碧的荷花池;秋夜中浸透月光的三潭和平湖;冬雪后疏影横斜的红梅,无不在我心中竞相出现,还有难忘的病友情,从我心底流淌出涓涓清流。
作者1976年秋于杭州“花岗观鱼”
容子,现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上海市作家协会会员、上海市外事翻译工作者协会会员。于1985年在《特区文学》发表日本中篇小说译文《破产制造者》等;1991年合著出版《中外文艺家及名作辞典》;2013年出版“母女诗歌集”《远方的梦》;2014年出版散文集《走出国门》(海外篇)、《守望家园》(国内篇);2019年10月出版散文集《故乡在何方》。在《文汇报》《解放日报》《新民晚报》《联合时报》《杭州日报》《福州晚报》《今日上海》《上海滩》《档案春秋》《译友》等报刊及新媒体“上海纪实”、“朝花时文”、“上海观察”、“文汇APP”、“新民APP”等,发表过散文、随笔、纪实文、短篇译文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