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球国北境的奄美群岛,400年来最早被日本侵占的土地是什么样的
在日本的九州岛和中国的台湾岛之间,分布着一串珍珠似的美丽小岛,这便是著名的琉球群岛。对于中国人来说,虽然不似对台湾般魂牵梦绕,但琉球的丢失也是个十分遗憾的事情。当然,琉球从未成为过中国的国土,但在明清两代,这是中国重要的藩属国,而在明治维新后被日本吞并,成为了日本的冲绳县。中国由于外交失误和国力孱弱,在此影响力全丧,更糟糕的是,二战后由于对日本处置的不彻底,有关琉球问题的处置最终不了了之,这不得不说是一个重大的地缘利益损失。
不过,对于大多数中国人来说,对琉球的了解也就最多至此为止了。尽管大体正确,但也不乏偏差,其中最明显的一个是——琉球国被日本吞并后建置成冲绳县,然而实际上,琉球国故土今日并非全属冲绳县,还有相当一部分属于鹿儿岛县,而这一部分就是琉球国中的特殊部分——奄美列岛!
之所以说奄美特殊,是因为三点,一是该岛距离琉球核心很远;二是该列岛本身实力相对强大,甚至能与琉球本岛抗衡;二则是这个地方被日本侵略吞并的时间很早,早在1609年的时候,便被吞并,可以说,这是400年来,最先被日本侵占的一块土地。
为何这一带会在17世纪就被日本侵略呢?说到此,就先要介绍一下琉球总体的情况了,跟大家印象中一样,琉球国的规模很小,在中、日、朝、越、琉等古代东亚汉文化圈五国中,琉球规模远远小于其它四国,其国土总面积鼎盛时期也不过3000多平方公里,而人口也仅仅只有二十万的水平。但是,小并不代表国家就结合紧密,实际上琉球可能是这五国中组织最松散的国家了,原因其实并不难理解——琉球是群岛国,而且岛屿都不大,地缘联系稀疏而且缺乏相对强力的核心,所以自然松散。
由于早期缺乏记载,琉球地区形成较成熟文明的历史很难确切考证,《中山世鉴》、《中山世谱》、《球阳》这三部琉球王国历史典籍也只记录了琉球开国的神话:天帝派遣女神阿摩美久和男神志仁礼久来到人间,生三男二女,为琉球人的祖先,其中长子是天孙,其后代世为国王;次子为按司(诸侯)的祖先;第三子为百姓(平民)的祖先。
这种类似原始宗教的传说固然不可信,但从传说也能看出些端倪,可以看到除国王和百姓外,中间还有一个“按司”(后来成为琉球国贵族和地方豪族的一种称号)。这其实反映出早期琉球并无统一的政治力量,而是不同地区发展出不同势力,根据考证,7-8世纪琉球出现阶级分化,大概12世纪的时候,琉球地区不同的按司就互相争战。
而这其中,琉球最核心的地区——琉球本岛自然是竞争最激烈的,大势力兼并小势力,渐渐形成小国家,到14世纪的时候,琉球本岛出现南山、中山、北山三国,这便是琉球历史上的“三山时代”,这一时期三国的势力主要集中在冲绳本岛本部及邻近小岛,并未发展到北方的奄美群岛和南方的宫古群岛、八重山群岛,在这些偏远地区,地方势力(按司)仍然自成一派。
三山时代的琉球势力图
这三国中,中山国最为强大,1406年,中山国豪族,佐敷按司巴志见中山王武宁统治苛暴,起兵击败中山王武宁,夺取中山王位,在国都首里城奉其父为名义上的中山王,执掌国政。1416年灭北山国,1422年父死继位,1429年征服,擒杀南山王他鲁每,灭亡南山国,一统本岛,琉球王国第一个统一王朝第一尚氏王朝(巴志后被明朝赐姓“尚”,且正式赐国名“琉球”)建立。
尚巴志在位期间,任命贤臣,吸收明朝先进文化,修建那霸港,发展贸易。而且以本岛为核心,琉球后继君主不断对外扩张,征服外岛,第七代国王尚德王相继征服了奇界(喜界岛)、马齿山(庆良间群岛)、古米(久米岛)等岛的按司势力,琉球国力蒸蒸日上。然而1469年,琉球国王尚德去世,琉球发生内乱,王世子被杀,第一尚氏王朝灭亡,次年,王国御锁侧官(管理财务的宫廷官员)内间金丸被群臣推举为君,改名为尚圆,并以“世子”的身份向明朝报告“父丧”。1472年,明朝使臣册封尚圆为王,史称“第二尚氏王朝”,琉球国势重振,第三代国王尚真王时期,琉球国力鼎盛,且不断对外扩张。1500年平定八重山群岛的远弥计赤蜂之乱;1522年又平定与那国岛鬼虎之乱。1537年尚清王率军北伐奄美群岛,1571年彻底征服奄美群岛北部。
琉球的扩张之路
至此琉球国终于将势力扩张到整个琉球列岛,确定了北起喜界岛、奄美大岛,南至宫古、八重山群岛的疆界,即琉球史书中所称“三省并三十六岛”。
可以看到,奄美是琉球王国的北境,是琉球最晚彻底征服的地区,也是最接近日本的地区,那这一带原本究竟是什么情况呢?
大家可以先了解一些奄美群岛的基本情况,奄美大岛的面积达到712平方公里,在琉球群岛中仅次于琉球本岛,而且其距离琉球本岛距离又最远,从地缘上看,这里注定是琉球国内最不服王化的地区。
1712 年琉球地图
由于靠近日本,所以7世纪的日本史书中就有对于奄美的记载,在日本和唐朝的交流中,奄美似乎也被波及到,至今在奄美地区仍然能发掘出唐朝的“开元通宝”。不过公元727年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关于奄美的记载在日本消失了。也许这是因为与唐朝交流中断,导致该地区无更多新闻出现,然而之后的历史中,随着宋日贸易的兴起,这里又出现在日本的记录之中,当时对于日本管理九州地区的机构大宰府来说,这个地区是令人头疼的经常出盗贼的“南蛮之地”。
11世纪左右,与琉球本岛一起,奄美也兴起了城邦文明。关于奄美的历史记录一直极少(15世纪以前没有关于奄美群岛的直接文献记载,只能从琉球和日本史料推测),不过有证据表明,九州南部和萨南群岛的武士势力都在对大陆贸易的过程中对奄美大岛有过接触。
琉球国王致日本萨摩守护岛津立久的国书(1471年)
而琉球地区对于奄美也有过记录,在琉球国官方史书《中山世鉴》中,记录了1266年奄美群岛势力向英祖王朝贡,琉球势力延伸到此。当中山统一琉球后,奄美群岛事实上已经开始屈服于琉球,公元1447年,琉球王就攻破奄美大岛,不过日本南部的海盗势力在这里经营也很久,直到1494年才被琉球驱逐。
不过,奄美由于地处偏远,仍然是叛乱不断,1537年,奄美大岛酋长与湾大亲(大亲为琉球国册封的奄美地区统治者称号)被同僚诬告叛乱,尚清王便于1537年派根差部亲方率军远征奄美大岛,讨伐与湾大亲。与湾大亲无以自白,自缢而死。
琉球将奄美划分为笠利、名濑、古见、烧内、住用、东、西共七个“间切”,由7个“大亲”担任行政长官,如此分而治之,充分说明奄美对于琉球是个难以控制的地方,有很大可能,奄美有部分大亲仍然是由本土豪族担任。
一直到1571年,奄美大岛发生大规模叛乱,随即被镇压。琉球才彻底控制奄美,并且有了“大岛奉行”这一职位。
可以说,琉球王国能够将奄美群岛纳入地图的因素包括王国势力的相对扩张和室町幕府国家控制体系的削弱。日本本土正走向战火纷飞的时代,对远方的奄美诸岛的兴趣和影响力逐渐减弱。可以说琉球王国的势力扩张成功,就是瞄准了这个机会。
奄美群岛北边还有一个吐噶喇群岛,这属于琉球与日本的模糊地带,16至18世纪期间,吐噶喇群岛为海贼“七岛众”占据。“七岛众”在萨摩、琉球贸易中扮演重要角色,他们在1609年萨摩侵略琉球的时候为萨摩藩军队充当领航员;另一方面,他们投机取巧地又将萨摩藩的内情泄露给了琉球,1609年“琉球侵攻”后,这地区被萨摩藩掌握。
不过,当日本稍微稳定下来,很快奄美群岛就保不住了,1609年,江户幕府萨摩藩大举入侵琉球,琉球国兵败被迫成为萨摩藩的附庸国,奄美五岛(即喜界岛、德之岛、奄美大岛、冲永良部岛和与论岛)被划入萨摩藩岛津氏的藏入地(日本战国时代至江户时代的所领(领地)的一种,指的是大名或幕府的直辖领地。与之相对地,被分封给家臣的领地称为知行地),但奄美仍被当作琉球所属的“三十六岛”绘制在琉球舆图中。
所以,从此开始,琉球群岛的人口统计就一直分了两部分。
可以看出,奄美地区人口几乎相当于本土的三分之一到一半,实力不可小觑
奄美也成了极为尴尬的存在,最初,萨摩藩仍允许奄美五岛的酋长担任琉球的官职。不久之后,为彻底断绝奄美群岛与琉球的关系,萨摩藩于1624年禁止奄美酋长接受琉球的官职,翌年又禁止当地人穿戴琉装。与琉球联系紧密的当地士族将琉球王府颁发的辞令书视为神圣之物秘密收藏,所以在1663年,萨摩藩下令将奄美各地的家谱、系图、旧记等书籍集中焚毁。
也正是因此,在1879年吞并琉球后,日本将奄美群岛划归鹿儿岛县而不是新立的冲绳县。
二战时期,美军发起了惨烈的冲绳战役并控制了琉球,并于二战后对其进行了军管,然而最初的军管范围并不包括奄美群岛,直到1946年2月,美军将原属日本鹿儿岛县的奄美群岛从日本政府管辖中划分出来,并放入美国在琉球群岛的军政府管辖下。
但是,奄美毕竟特殊,1953年12月,朝鲜停战协定签订后,在日本的争取下,美军决定将与论岛以北的奄美群岛移交日本,划入鹿儿岛县。
此事,引起了当时的台湾当局的注意,其所谓“外交部”就如何回应美日对琉球问题的交涉做了研议。3 月 16 日,台“外交部”宋选铨建议:“查琉球在历史上及地理上与我国有特殊关系。我政府目前虽受国际及国内情势之限制,不能轻率有所表示,但对日人之活动及美国之态度不能不予注意”,而当美国正式决定移交(1953年6月29日)决定这一明显违背《旧金山和约》的做法时,台所谓外交部再次研究,总结意见如下:(1)我目前国际地位不强。(2)我正争取美日两国友谊。(3)不宜使人疑及我不能规复大陆,而另有领土野心。”建议“我在现阶段对琉球岛属问题,应绝对保持缄默,不宜有所表示也”。所以,除私下里对美国提出部分意见外,台湾当局并未对此公开表态。
然而,民意代表及专家学者对此强烈不满,从而对台行政部门提出质询,台湾所谓外交部部长叶公超无言以对:竟然搪塞奄美不属于琉球,而属于鹿儿岛。这引起立委李文斋的愤怒,认为这“汉奸尚不敢为”,在巨大压力下,1953年11月24日,台湾方面向美国提出质疑,表示:“奄美群岛虽曾划入鹿儿岛县治,但在历史及地理上,实为琉球之一部分,故中国政府虽对之无领土之要求,但对之亦具有同样之关切。”
不过,自然,以台美关系,台湾方面的关切并不可能受到美国重视,美国依旧向日本移交了奄美。
作者:云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