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凌随笔：说给孩子系列——大人也需要成长

【张亚凌，《读者》等签约作家，《语文报》等专栏作家。小小说传媒签约作家，数十篇散文、小小说被选入中、高考试卷及各种模拟卷，收录进寒暑假作业及多种课程辅导资料。出版散文集《回眸凝望》《心似花开》《时光深处的柔软》《岁月，芬芳了记忆》《草也有自己喜欢的模样》《有多深爱就有多美好》《为你摇响一串风铃》《努力，只为不辜负自己》《味道》等。作品曾获“叶圣陶教师文学奖”“杜鹏程文学奖”“首届谢璞儿童文学奖”“全国儿童文学创作（短篇小说）优秀奖”等奖项。】

写作缘由：一个孩子找到我，表现出对自己很不满意，觉得自己很笨很笨，很多事情都处理不好。其实她是个很优秀的孩子，对自己过于求全责备了。跟她交流了好长时间，只是希望她能在接受自己中慢慢成长。

大人也需要成长

张亚凌

孩子，不要因为自己偶尔犯错而沮丧，即使你真的成了大人，也会有困惑，也需要成长。就像我，你的老师，遇事也会纠结得无法行动。我看见你脸上的神情分明是“你是大人了怎么会纠结”的不相信，那我就给你说说昨天遇到的一件事吧。即便此刻想起，心里还是隐隐的疼痛。

昨天下班我急匆匆去南关市场买菜，拐角处，一抬头，一个很衰老且驼着背的老妇人推着一辆简易架子车出现在了我的眼前。说“简易”，是因为两个车轱辘上面直接是块平板，上面堆了些捡拾的废纸板、塑料桶之类的可回收废品。她后面跟着一个更为苍老的男人，看样子是夫妇。

你知道我喜欢写作，时时处处都想着捕捉素材。这对夫妇立马引起了我的关注，就放慢了脚步，尾随着他们。

那男人靠近菜摊问菜价，问的也只是白菜茄子西葫芦这样的家常菜。也不在乎卖菜人嫌恶的脸色，拎起又放下。似乎没有摊主愿意跟他多说一个字。他说“便宜点”时，人家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以很干脆的摇头作答，都不屑于跟他开口。

一排八九个菜摊，他似乎不罢不休地挨个问。不近不远地尾随着注视着他，我只是越来越强烈地感受到平日里殷勤的笑脸下藏着的另一张冷漠的脸。

——没有笑容，且高高在上的脸，最难看。

他一样菜也没有买。我看不出他的神情变化，黝黑的脸上布满皱纹，连喜怒哀乐也无处可藏。简易架子车上是少得可怜的收获，还没处理掉，兜里没钱吧？

孩子，那一刻，我有种冲动，买些菜送给他们。可是，我如何送给他们？他们会不会觉得是受了羞辱？他们是在辛苦的讨生活，可毕竟不是乞讨啊。我，可以那样做吗？

我真的是满心里的不忍与同情，很是纠结。纠纠结结的我又放心不下，不愿断然离开，就继续尾随着。

他们出了南关菜市向北拐，上了解放路。我保持着一定距离跟在后面，还拍了张他们的背影。看，就是这个，现在还存在我的手机里，可我不知道拍它能做什么用。或许只是看看伤心罢了。

那老妇人一见到路边的果皮箱就放下车子，爬上去翻找。一路上的果皮箱挨个翻找，都一无所获，连块纸片也没有。已经下午六点多了，恐怕此前别人已经捡过了。四，五，六……十一，跟在后面的我数着她翻过的果皮箱。十一个果皮箱，十一个希望，却都是空荡荡的绝望！

孩子啊，那一刻，我竟然为一无所有的果皮箱而害羞，让清苦贫穷的他们在没有买到菜后一再失望，简直是罪不可赦啊。可我呢？我不也兜里有钱却找不到最好的方式让爱流淌？

他们一路缓慢地往前挪着，我用“挪”，是因为他们的确苍老到行动不便！解放路到了尽头，该拐弯了，我才心有不甘地离开。

孩子，我一路尾随，其实我尾随的是自己无法施与的纠结：给他们一点帮助吧，哪怕只是一顿饭钱。天寒地冻的，让他们热热火火地吃一顿。可是，可是我如何施与他们？会不会因此伤害了他们的尊严？我倒不担心会惯坏他们，已经如此苍老了，即使他们因此产生不劳而获靠乞讨为生的念头，又如何？垂暮之年的老人了。

可是，我真的没有施以援手。我是不敢，怕他们误解；我更不会，妥帖地表达自己的友善。

孩子，我是大人，是你的老师，肩负着引导你学着与生活温柔相处的重任，却很遗憾地发现：我自己的生活里同样缺少了一课——如何施与困苦中的人们。从小到大，似乎没有人教我如何去帮助别人又不会使别人尴尬，真的没有人教给我。

我经常给路边的乞讨者零钱，也积极帮助过街头卖艺为生的，因为那种施与彼此不会存在芥蒂。可面对这一种生活窘迫却还在努力地自食其力的人，我又如何传递自己的关爱？

孩子啊，即使到了此刻，我还是觉得自己真可怜，因为缺了一节课，便看着困苦从我眼前走过，却无能为力，任遗憾涨满心间。我想告诉你的是，老师已经是大人了，还勉强算得上大人里知书达理的，却依然还会遇到种种困惑。就像刚才给你复述的，不会表达自己的友好与爱心。

生活的课堂极为丰富，需要学习的很多很多，人才常常会很遗憾地说活到老学到老，还有很多没经过。所以孩子，你不必因为自己偶尔犯错或心生困惑而自责，成长就是这样的，先接受自己，再想办法改变自己。瞧，老师，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