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和她的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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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和她的暖

作者:付 超

过了霜降,一天天地冷了。窗外杨树枝头有了一片黄叶,心里一颤,昨天还绿呢!
每年这时候阴天的日子越发得冷。我手脚冰凉,头也不舒服,用花围巾罩上头,薄薄的两层布就感到暖和,舒坦开了。对镜自顾,这装束让我想到戴着帽子的奶奶。小时印象中奶奶大部分时间都戴帽子,她头怕冷,有各种不同的帽子,薄的、厚的、毛线的、绒布的。我曾见过她四五十岁的照片,头上包着深色方巾。奶奶八十岁时头发稀疏,黑发多,白发少。如今五十岁的我很少白发,一定是遗传了奶奶的黑发基因。我还遗传了奶奶的深眼窝,高眉骨。
闲时听奶奶讲故事,奶奶说,她父亲是一个带兵打仗的旅长,驻扎在淄川,遂在当地娶妻生下了我奶奶。
奶奶的命运坎坷,两岁时没了母亲,父亲随部队开拔后会定时寄钱来,到后来就断了音讯,或许是枪炮无眼,战争无情?她由姥姥抚养长大,想来日子过得不易。旧事淹没在岁月中,没有人再去提及,“我从哪里来”就变得更加模糊不可知。
奶奶嫁给爷爷时有一个条件,要为她姥姥养老送终。她的姥姥只有她母亲一个女儿,奶奶母亲也只生她一个女儿,自然,她姥姥该由她来养老送终。她经历过战争,日军轰炸淄川城,她带着孩子躲到桌子下;她经历过三年自然灾害,当时的她瘦得皮包骨头。我父亲工作后,奶奶家的日子才慢慢有了起色,滋润起来。
天空飘起了小雨,一场秋雨一场寒。人的身子会自我调节,为了抵御寒冷,到了吃嘛嘛香,添秋膘的时候。正巧去兴隆矿采风,买了酥锅。矿上大部分居民来自淄博,自然是地道的淄博风味。吃起酥锅就想起奶奶菜的味道。
每到大年二十九,奶奶会做一锅美味可口的酥锅。她的菜自然有她的配方,各种食材搭配,有鸡有鱼还有排骨,有白菜、海带还有藕。具体到每样食材的选取部位,调味料的多少和配比,火候的掌握,都很有讲究。总之,一切都得恰到好处才有了这年中的一道大菜。当时年纪小,无心学习美味佳肴如何做好,却记住了它的味道,好吃可口,它是奶奶亲手调制,奶奶的味道。
恍惚间暖暖的心里忆起了童年的时光。年迈的奶奶踮着一双小脚,忙着张罗饭菜,冲茶倒水。奶奶的说话声和笑声仿佛就在耳边。
我不到两岁来到奶奶身边,跟奶奶生活了五年。记得寒夜里有奶奶的被窝好暖和,偎依在她怀里,听她讲故事,讲了多遍的“小白菜,黄又黄,三岁两岁没了娘!”现在想,奶奶讲时也是在哀叹自己的身世。每天早上起床后,我就盼着卖豆腐的敲梆声,那声音由远及近,悠扬悦耳,听到后就拽着奶奶跑出院子,割块豆腐,当时条件艰苦,一般人家舍不得天天吃豆腐。用碗端回家,加上酱油、醋,淋两滴香油,这是最可口的加餐。
离开奶奶想她时会偷偷躲在一个角落里,瞪大眼睛望着天,常叹自己为什么没有翅膀不能立刻飞到她的身旁。这时候会幻听,我听到奶奶扯着嗓子高声喊我小名,回家吃饭!
奶奶喜欢喝茉莉花茶,年纪大了,喝不多,她用茶碗沏茶,碗小茶叶可不少,茶碗就放在炉台上保温。闲时奶奶也抽上两口烟,真的只是两口就掐灭。奶奶家屋子不大但很温暖,那暖时不时地想起,不知什么时候会不经意地晒在面前。
我工作以后,每次回家都给奶奶带上条烟和两袋茶,她会省着喝,碰到家里来了客人,拿出茶来沏上,很得意地说,这是孙女买的,可好可香!她的人缘好,大闺女小媳妇还有上年纪的老太太都喜欢找她啦家常。
奶奶年轻时细高身材,八十岁上背驼得厉害。知道奶奶冬天怕冷,我捎去条羊毛棉裤,每到冬天,她一直穿身上。奶奶去世后,我留下了这条棉裤,翻出看看,奶奶仿佛还在身边。
奶奶一生勤劳,年纪大了两只眼睛都患白内障,视力微弱,仍旧不辍劳作,每日摸索着打扫卫生,烧水。水烧开了,她手提一壶开水从灶间到东屋灌暖瓶。正值阳历六月,穿着单衣的奶奶进门时被门槛绊倒,热水壶飞起来又浇在身上,奶奶被烫伤。奶奶没能躲过这一劫,生命之钟停摆在八十六这一年。
出殡那天,天阴得厉害,一路哭着上山,入土祭拜完,我嗓子哑得说不出话。忽然之间,天边滚过一串惊雷,大雨倾盆而下。记不清怎么下地山,只记住了那天的雷和雨。
秋雨缠绵,一颗泪珠悄然落下,奶奶已去了十九年!深夜,奶奶的暖又上心头。

作者简介:

付超,济宁作协会员,曾在《齐鲁晚报》《当代矿工》《每周文摘》等多种报刊杂志和网络平台刊发作品。用文字记录生活,分享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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